“天昊第三位聖主康靖皇帝晏駕後,諸多隨葬珍品中有一條看似極不起眼的絲帛,卻置於棺內貼身而收,上麵隻有一句話,乃康靖帝親筆所書……”
《走近科學》是她前世關注的節目,隻是她不明白,原本的一個問號要麽解釋得索然無味,要麽就是弄出更多的問號,反正結尾永遠比不上預告來得懸念刺激,而如今她竟然要親自探知其中機密,這是怎樣的幸運者和探索者……霎時興奮陡漲好奇猛增壓倒一切恐懼,她忍不住問了一句:“是什麽話?”
“任君獨賞伊紅妝……”
蘇錦翎一怔,這句怎麽這麽耳熟?前兩句是不是“戲中兩茫茫,夢中在心上”?
“這句話有什麽特別意義嗎?”
“是那個女人唱過的一句曲詞……”
曲詞?難道真的是《伊人紅妝》?
心髒狂跳。冷靜,冷靜,或許……
“那架秋千是靖康帝為那女人準備的?”
“不,”他搖頭:“秋千的主人是靖康帝的皇兄廣陵王。”
果真是愛恨情仇,一個女人,兩個天潢貴胄……她有些熱血沸騰,腦中已經杜撰出了若幹個血淚糾葛。而更為重要的是……這個人在講皇家秘辛,皇家秘辛啊,到時自己是不是可以用此來威脅他不要把小火龍的事告訴皇上?
“那她後來……”
“她嫁給了一個顧姓官員……”
這又是怎麽回事?
“說來那姓顧的官員倒也是個奇人,雖放*蕩不羈但聰明絕頂,還為康靖帝解過危急,而他和那個女人之間也算是傳奇了,二人三離四合,當時曾一度傳為佳話……”
“那麽康靖帝和廣陵王……”
“康靖帝自然是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舍江山,也不會讓自己淪為曆史的笑柄……”
“可是最後他畢竟留了她的一句曲詞陪自己終老,這是不是說他仍舊無法真正放下?或者說他的放棄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沉默片刻。
“苦衷……也不過是江山二字……”
“江山?江山真的很重要嗎?”她突然有些激動。
當然,她也不希望帝王因色誤國,更不希望女人被冠以紅顏禍水的罵名,隻是若為了江山而放棄一段美好的感情……江山美人,到底孰輕孰重?
“江山未必很重要,”他狹眸微眯,語氣悠悠:“廣陵王就為她放棄了江山,可最後仍舊是一場空。那架秋千便是他為她準備的,卻是在瓊花林裏寂寞的懸了三百年……”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
“據說是個很美的女人,能歌善舞,當時曾以一曲《雪中蓮》名噪帝京……”
“《雪中蓮》?”她的表情開裂。
“她還唱過不少曲子,直到現在還廣為流傳,另有一曲《流光飛舞》現鐫刻在攬雲崖頂的一塊巨石上,據說那夫妻二人便是在那裏羽化飛仙……”
表情已經裂得不能再裂。如果她沒分析錯的話,如果這種事情真的存在的話……當然,她本身就是個絕好的證明,那麽他所說的那個能歌善舞的女人便是前輩了——穿越前輩!天啊,這究竟是怎樣的時差?隻不知這位前輩現在是早已作古還是又穿到了別處?還“飛仙”?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你方才唱的曲也不錯……”
“啊?”她一時沒回過神來。
“你叫什麽名字?”
她差點脫口而出,卻急忙打住……這豈不是不打自招?幸虧此番出來時摘了胸前的絹布條,否則……
“你叫什麽名字?”她忽然反問。
剛剛他說了皇家秘辛,若是他敢告發她,她也不讓他好過!
他似是沒料她有此一問,神色一凜。
潭中魚兒嬉戲,攪動漣漪層層,那折出的水光正正擦過他冷銳的眸子,與此同時,他悠然開口道:“蘇穆風。”
蘇錦翎覺得此刻的最佳效果是她將可口可樂盡數噴到他臉上。可惜,沒有可口,隻有可樂。在愕然驚異不可思議悉數閃過後,她突然大笑起來,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淚水盈盈。
擔心可以放下了,因為他竟然敢報蘇穆風的名號,說明二人相識,如此至少可以試著通融一下。況且他一定想不到自己的冒名頂替竟撞到了人家的妹妹手裏,有什麽能比一個不苟言笑一本正經的人鬧出的笑話更為可樂?如此,她還要不要告訴他自己的真實姓名呢?
他看著她笑得不亦樂乎,臉色愈發嚴峻,甚至有些尷尬……她怎麽可以笑成這個樣子?
“你笑什麽?”
她抹了抹笑出的淚,勉強正色道:“既然如此……我叫蘇錦翎。”
語畢,立刻盯住他,準備欣賞表情開裂的奇景。
他微怔,似是想起了什麽。
她的心花開始怒放,叫你剛剛威脅我,這回……
“你就是蘇錦翎?初選時以‘女子無才便是德’入選的蘇錦翎?”
笑容裂了道小縫……難道在自己渾然無覺的情況下竟是憑此入住百鶯宮?怪不得那群秀女看自己的眼神滿是不屑,她真是……天縱奇才!
“勇闖太極殿的那個也是你吧?”
汗,瀑布汗。原來她已經聲名遠播了。她,蘇錦翎,何德何能?
“蘇錦翎,蘇江烈之女。蘇江烈戰功赫赫,是本朝唯一的異姓王。”他眼中是由衷的欣賞和欽佩:“蘇江烈……”
他的聲音突然停滯,不可置信的看向她更似不可置信的詢問自己:“蘇江烈之女,那麽蘇穆風……”
風向終於轉了。
她露出經過姑姑調教的得體一笑:“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是家兄。”
裂了,終於裂了!
狂喜。
他半晌不語,目視遠方。
她樂不可支,假裝羞澀。
良久。
“穆風經常提起一個叫錦兒的姑娘……”
她心中一暖。
依然記得他匆忙趕到,在雷聲炸響之際緊緊擁住了神智昏迷的她,那緊張的雙眸,結實的臂膀……
若不是有這層血緣關係,蘇穆風不失為一個好伴侶,隻是他似乎並沒有認識到這點,亦或者他真的信了章宛白所言,更或者他根本不願相信……
“穆風和你真的是兄妹?”
他微眯著眼,有意無意的掃向她……幾縷斜飛的發絲擋住了她右側的額角。
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她眸光一冷。
怎麽,連這種事都盡人皆知了嗎?這個男人……很八卦啊!
他也自知此問不妥。
因為蘇穆風此刻正躺在烈王府中養傷。
由於阻攔這位妹妹進宮而被烈王暴打一頓,然後定了戶部尚書之女路娉婷,已同宮裏做了通融,隻待複選撂了牌子後就擇日成親。他卻斷然拒絕,結果又被吊起來抽了一頓鞭子。新傷覆舊傷,已是臥床近一個月。
“複選可做好了準備?”
“不用準備,我什麽都不會!”
他聽出她語氣的不悅。其實他不過是想……他和蘇穆風相識一場,也樂得成人之美,可萬一關於烈王府那段往事的傳言有虛……烈王,他是不肯得罪的。
“有什麽打算?”
“什麽也不會的人還能有什麽打算?無非是活著罷了!”
“什麽?”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活著?”
但凡入選的女子大致分為兩類,一類的打算進入宮闈,力爭上遊,一類是早已買通了關節,隻待撂了牌子回去嫁人,而她這個答案……他還是頭回聽到,真是……有趣。
“對,好好活著!”她加重了語氣。
明明是沒好氣的應付,卻似喚醒了自己。在經曆了前世病痛的無力,她來到這個時空的第一個念頭豈非就是活著?她經常在衝動之後無盡恐懼豈非就是為了活著?她失足落水拚命掙紮之際脫口呼出“救命”豈非就是為了活著?麵對眼前這個人的威脅她怒不敢言豈非就是為了活著?是的,她怕死怕得要命,沒有經曆過死亡的人或許可以視死如歸,可是她……她不勇敢,她承認,而且經曆了前世今生,她深深認識到,其實活著,看似簡單,實則不易,有多少的天災人禍隨時會降臨,令人猝不及防,她已是深有體會,才會餘驚不散,況前途未卜……如此來講,好好活著豈非奢望?不過,無論如何,她都會努力活下去的,一定!
他看著她緊繃的神色漸漸舒緩,最後唇角微翹……笑了。
她的唇形小巧好看,唇瓣如花,就這麽彎彎的翹著,幾分俏皮,幾分可人。
潭水折光,虛虛柔柔的映在她的臉上,盈盈而動。她的笑容就迷離在這一片光影之中,粲然嫣然,如夢如幻。
他從未如此認真的看過一個女人,竟未發覺自己的失神。
“你怎麽會認識我哥哥?”
一雙眸子盯住他……
他從未見過哪個女人生有這樣一雙清澈的眸子,如水瀲灩,如晶剔透,長睫微顫,顧盼生輝。
“你……”見他不語,她不禁麵露詫色。
她的聲音竟也如此動聽,似潭水流波,泠泠淙淙。
“我……”他方神思回轉,記起她剛剛的疑問,略感尷尬。
此番他仔細考慮了片刻:“我和他一樣,是皇子伴讀。我叫……宣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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