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是失貞後才來到王府,偶然得了個契機才跟了清寧王;雖然這封號是蘇錦翎幫她討回來的,若是沒有蘇錦翎,她連王府的姬妾都不是;雖然蘇錦翎一向待她不薄,從不肯與她為難;雖然在關鍵時刻是蘇錦翎搶回了信兒,而自己卻推了她一把……
為此,她也是蠻內疚的,隻祈禱蘇錦翎別死,她覺得自己還挺善良的。當然,奉仙教無惡不作,誰都認為蘇錦翎活不成了。可沒想到蘇錦翎不僅命大,還回來了,這不是給她添堵嗎?唯一讓她鬆口氣的是那孩子沒了。可是本來她以為蘇錦翎不在了,王爺又不肯娶別的女子過門,這王妃之位沒幾年就是她的了,信兒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世子。就算沒有王妃的名頭,她也是他獨一無二的女人。過幾年,王爺的心思淡了,自然就隻寵著她了。她這樣熬著是難了點,畢竟還有希望,可現如今……
她隻恨當時力度不夠大,若是能直接將蘇錦翎推到車輪下碾死就好了。
蘇錦翎,你怎麽總是壞我的好事?不過老天有眼,讓你的孩子死了,這是不是就叫惡有惡報?而且你再也不能生了。對於一個無法給自己綿延子嗣的女人,我倒要看看王爺還能寵你多久!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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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翎,別難過,我相信你,都是我的錯……”宇文玄逸抱住哭得無力的蘇錦翎,心若刀絞。
在得知孩子失去之際,她還假裝堅強,可是現在,她脆弱得像一塊冰,融化成一捧難以掬起的水。
都是他,若不是他傷了她,若是那日他及時送她回府,或者像以往一樣跟著她,又怎會弄成今天的局麵?
“錦翎,我知道,你沒有……他們都跟我說了……”
“他們……”
“是楚裳和盧逍……”
蘇錦翎方記起那夜一起逃出來時,他們被段戾揚的掌風衝散,她隻以為二人已經借機逃走了,卻不想……
“他們怎樣了?”
“還好,隻是受了重傷……”
當時,宇文玄逸急著救治蘇錦翎,卻也不忘命屬下將那二人救回。
能夠幫助蘇錦翎逃出地獄的,便是他宇文玄逸的恩人!
“那……齊將軍呢?”
蘇錦翎在奉仙教聽到的關於齊連嬌的最後消息是皇上頒下賜婚聖旨,可是後又傳出宇文玄逸抗旨拒婚,而被拒的卻不是齊連嬌,莫非她已成功的嫁給了宇文玄逸?
宇文玄逸冷笑,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中盡是殺意:“待你身子好了,我帶你去看她……”
對上蘇錦翎的疑惑與擔憂,寵溺一笑,吻了吻她失了血色的唇,輕聲道:“我也為你守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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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闊大的豬圈,數十頭黑的白的花的豬皆膘肥體壯,或立或臥的哼哼著。
蘇錦翎不知道宇文玄逸為什麽要帶她來這裏,他卻是但笑不語。
過了會,幾個太監兩兩一組的抬著幾大桶泔水晃晃的走來。
飯時到,滿圈的豬頓時群情振奮,紛紛衝到門口,無數個圓滾滾的鼻子穿過柵欄的空隙往飄著泔水氣味的方向扭著,叫得震耳欲聾。
有頭豬起身稍晚,身後好像還拖著個什麽東西。細看去,竟是個人,幾乎不著寸縷,頭發散亂,渾身亦布著濃重的毛發,上麵沾滿了顏色可疑形狀可疑的東西。
“這裏怎麽會有個人?”
蘇錦翎懷疑可能是因為這個時空的人沒見過人類有返祖現象或者多|毛症,所以把那人當怪物給抓起來了,可為什麽關在豬圈裏?
宇文玄逸一言不發,隻攬住她的腰,望向那個毛乎乎的人,目光冰冷。
那個毛人已經爬了過來,在一堆肥厚寬大的豬屁股後麵晃來晃去,口裏也發著同樣的哼唧聲,聽起來極是迫切。可是相比下他實在是太瘦弱了,所以半天也沒擠進去,最後“靈機一動”,狠狠啃了下那個一直往他臉上撞的豬屁股。
那豬嚎叫著一蹦,終於騰出一個空,他奮勇的擠上去。
他也將臉貼在木柵欄上,像是生怕看不清似的一會把左眼睛貼上去,一會把右眼睛貼上去,間或在觀察他的二人身上一輪,繼續熱切的盯著冒著熱氣的泔水。
雖然亂發遮麵,可是蘇錦翎依舊覺得那雙眼睛似是有些眼熟。
太監把泔水放在柵欄邊,豬群更瘋狂了,嗷嗷叫著相互踩踏。
他被踩了好幾腳,急了,嚎叫著又踢又打。
“呦,齊將軍,又耍上威風了?”太監一邊冷嘲熱諷,一邊舀了瓢泔水兜頭一潑。
他的頭上立刻糊了一層黏糊糊。
他絲毫不覺憤怒,倒欣喜的抓下那些東西使勁舔。
“齊將軍?”蘇錦翎驚叫。
可是她從他身上一點也看不出齊連嬌的影子。
她還記得齊連嬌泡在平安泉時的樣子,一身白嫩光滑,豐滿健美,可眼前這個……怎麽看怎麽像個男人。
她望向宇文玄逸,卻見他唇銜冷笑,也不說話,隻是擁緊了她。
豬群已經狂奔到槽邊搶食,齊連嬌也在其中,也將嘴巴插進裏麵大口大口的吞食著。時不時嗆一下,甩甩頭繼續吃。
一長槽的泔水很快見了底,群豬甩著尾巴滿意的散去了。
一隻豬飽暖思淫|欲,跑到齊連嬌身邊,蹭了兩蹭,抬腿騎了上去。
齊連嬌愜意的哼哼著。
另一隻豬見著眼紅,奔過去把那隻豬趕走,自己騎上……
蘇錦翎忽然很想吐。
宇文玄逸帶著她走到外麵,坐在等候的馬車裏,將她抱在懷中。
“怎麽會這樣?”蘇錦翎依然未從震驚中清醒。
“她罪大惡極,理當如此!”冰冷的唇輕輕點在她鬢間:“她既是有心害你,便該想到會有今日!”
可以說,噩夢就是自齊連嬌到來開始的。
欺騙宇文玄逸,挑撥離間,又設計她被奉仙教的人捉走,擔驚受怕,以至於最後失了她好容易得來的孩子。蘇錦翎不是不恨她,可是看到剛剛的一幕……
她還記得初見時那個蒼白而驕傲的女子,略帶點虛弱,可是目光卻執著而堅定,就像開在塞外的一朵顏色鮮麗的花,無意間來到暖和舒適的溫室,是那麽的倔強,那麽的引人注目,而今卻同一群髒兮兮的動物滾在一起,甚至忘記自己身為人類。
怎麽就弄成了這樣?難道愛一個人真的能夠令人發瘋發狂,難道她隻盯著想要達到的目標卻忘了在用烈火去攻擊別人的時候自己也會被灼傷嗎?這樣不擇手段獲得的感情會有怎樣的結果?若她當真得逞了,有沒有想過別人會如何痛苦?她可會心安?
她恨齊連嬌,在得知那個狼狽汙濁的人就是齊連嬌時也湧起一陣報複的快感,可隨之而來的卻是說不清的滋味。
她不知該如何作想,隻能緊緊的偎在宇文玄逸懷裏,感受那胸口的溫度,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這讓她無比心安。
是啊,不管經曆多少艱辛和苦難,她回來了,他們又在一起了,還有什麽比這個更重要呢?
那個懷抱同樣擁緊了她,似是感到她的驚懼,亦在輕微顫抖:“而我,輕信他人,被離間挑撥,以至於險些失去你。這半年來的思念焦慮,疲命奔波,是對我的懲罰!”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夜夜相擁而眠,經常會不約而同的驚醒,尋找彼此,待看清麵前人時,方長長的鬆了口氣。
她亦抱住他,聲音哽咽:“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能夠對你多一點信任,就不會……”
那日早上醒來,她驚見他烏黑的發間竟多了幾根閃亮的銀絲……
“錦翎,以後有了什麽事,我們一定要及時說清楚,我再也不想……”
“玄逸,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她終於說出了這遲到了近一載的話。
他一瞬不瞬的看住她,眼底晶瑩,嘶啞的答了聲:“好!”
車聲隆隆,掩了彼此的心跳。
煙塵滾滾,散了舊日的心結。
一片枯葉搖搖的飄下,似是就要落在車廂上,可是那馬車跑得飛快,它隻來得及擦了個邊,就見那車遠遠的去了。
它翻了兩滾躺在煙塵漸息的地麵上,遙望它燦爛了數月的枝頭。
秋天來了,萬物凋零,然而卻有些東西正在漸冷的蕭瑟裏,悄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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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的北江,寒風吹起江麵的褶皺,泛起粼粼清光,輕輕撫著那隻近岸的小船,把它當做搖籃一般,靜靜搖晃。
岸邊停著一輛馬車,旁邊立著四個人,衣袂在風中飄擺,牽扯起無數離情別緒。
盧逍和楚裳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自那日起,他們的手就沒有分開過。
那日,楚裳被段戾揚的真氣貫穿了全身的每一處穴道,心脈也幾乎被震斷。
而起先被段戾揚掌風擊中的盧逍傷得更重,尤其是他先中了楚裳的繡花針,就險險的插在心髒旁,這會內力受損,那針便隨著血液四處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