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睿之想了很久,做了最為精心的布置,要想此事順順利利的完成,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人手上陳睿之決定自家夥計一個也不能用,這些家夥嘴尖皮滑,喜歡說三道四,一旦他們管不住嘴巴在外邊亂說,官府很容易便會順藤摸瓜查到自己頭上;所以陳睿之去了縣城外的幾十個村莊,東雇一些,西雇一些,雇傭了三百多冬日閑散無事的莊稼漢;妙處就在於,這些人急於掙錢養家卻苦無門路,價錢也不高;更妙的是除了同一村莊雇傭的人手之外,大家都是素不相識,也免得嘮嘮叨叨閑話頗多。
按照馮敬堯所說,一百八十萬石糧食需要在一夜之間運出城,這是個很大的挑戰,陳睿之不辭辛苦,親自去了趟揚州看了路徑和蘭若寺的方位;經他測算,若是加快速度的話,來回運一趟起碼要一個時辰,也就是說一夜光景隻能跑七趟,如此測算,每趟需要運出來二十幾萬石糧食才行,起碼需要兩百輛大車。
而自家的大車能用的隻有一百多輛,其餘的車輛從哪來?
苦思冥想之後,陳睿之決定找孔家借車,孔家車行跟自己一樣處在被蔣宋兩家打壓的態勢之下,也是苟且度日而已;平日孔東家和陳睿之一到一起都是不約而同的大罵那兩家車行欺行霸市,這回正好可以一舉兩得,用他的車邊等於給了他一筆大生意,當然價格上藥壓一些,但此舉會讓孔東家感恩戴德。
至於風險,也不是沒有,但陳睿之覺得隻是借車付報酬當引不起孔東家的警惕,畢竟生意是陳家車行接的,按照行規,孔東家也不會問三問四。
於是在一番巧妙的安排之後,二十九日晚上,陳睿之親自帶隊,順利的將那批糧食偷運了出來,至於在蘭若寺遇到兩個鬼祟的身影,陳睿之雖然有些擔心,但是他卻並未太過在意。
隻是這麽快便被追查上門,倒是陳睿之始料不及;午後李縣令一問話,他便感到事情不妙了,於是乎打算趕緊將糧食換個地方藏匿,他不知道州府之間的道路已經設卡封堵,還打算將糧食裝車運往鄰縣高郵藏匿;他謊稱又有一筆生意上門,讓孔東家回家打點車輛給騾馬上些精料,他考慮這一回不能螞蟻搬家,多弄些車輛運糧,少運一趟便少一次被發現的風險,所以便有了家中夥計連夜將曆年來破損的大車拿出來修理的情景。
蘇錦將陳睿之的口供和孔東家的一對照,時間點和對應之處均契合無誤,孔東家是屬於蒙在鼓裏毫不知情,從頭到尾他隻是出租拿錢,然後遵守絕不亂說的諾言而已,在李重問話的時候他也好不猶豫的掩飾了過去。
案情到了此處基本上算是真相大白了,蘇錦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沒有白忙活;與此同時也是暗自佩服馮敬堯,此人真是個人才,處處設計周密,疏而不漏,若非自己現代化的腦子也不笨,根本就沒辦法查清這批糧食的下落。
換做是宋庠或者是其他什麽人,他們打死也不會查出北門調防之事,更不會想到遠在天長還有他的一個幫手在幫他藏匿糧食。
在眾人敬佩的目光中,蘇錦問了陳睿之最後一句話:“陳東家,糧食在何處呢?”
陳睿之低聲道:“在城外草廟山中,那處有罪民一處別院,本已荒廢多年不用,此番……此番糧食便是藏在那裏。”
蘇錦哈哈大笑,對李重道:“兆廷兄,你看,踏破鐵鞋無覓處,我們來天長就是經過那座草廟山,卻沒想到糧食和我們擦肩而過。”
李重道:“是啊,不容易啊,蘇兄,李重對你可是更加的敬佩了,看你斷案推理,就像是在看包大人斷案一般,推想合理,查勘入微,而且時有創新手段,真是教人瞠目結舌。”
蘇錦笑道:“兆廷兄現在越發的適合在官場混了,這些話以前打死你也說不出口,現在居然說的這麽順溜.”
李重臉一紅辯解道:“發自肺腑,發自肺腑。此事我定要寫信告訴包大人,我要告訴他,繼他之後,我大宋又要出一個斷案如神的蘇青天了。”
蘇錦哈哈一笑,心道:包大人手段比我高明十倍,那日在驛站中自己推理出唐介之死的案情,基本上八九不離十,當時晏殊和富弼也這麽誇我,後來包大人一來,頓時將我的疏漏之處一一指謫而出,我離包拯的水平還相差十萬八千裏呢。
不過得意之事,倒也不介意與人分享,蘇錦也就隨便李重怎麽折騰了。
當下連夜召集四大車行的車輛和人手,帶著近七百輛大車押著陳睿之來到屯糧之處的草廟山,在官道以東三裏的山腳下尋到了遍植桃樹的陳家別院,破敗的十幾間屋子裏堆滿了糧包,連院子裏也堆了好幾大堆,用幹草偽裝成草垛。
為了怕走漏消息,裏裏外外居然隻有陳家的兩名老仆人在照應看守,眾人進去之時,老仆的房裏還燒著幾大盆紅彤彤的火盆;蘇錦暗自心驚,若不是查的及時,這兩個行動遲緩的老仆人一個不小心燃著了糧食,在這偏僻所在,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這一百八十萬石糧食便要付之一炬了。
當下也不遲疑,下令裝車運糧,從午夜開始裝車發糧,直到次日夜二更時分,七百輛大車來回跑了三趟這才將所有的糧食全部運走。
期間蘇錦和李重吃住都在山野茅屋之中,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王朝馬漢等人也都累的夠嗆,輪流帶人騎馬來回跟隨押運。
臘月十二淩晨時分,蘇錦風塵仆仆的押著最後一趟糧車回到揚州城;連續一整天的糧食源源不斷的運進揚州城,讓揚州城上下喜笑顏開,歐陽修和宋庠還正遷怒於專使大人無緣無故的失蹤了數日,可是轉眼間此人便帶著一百多萬石的糧食回來了,除了目瞪口呆之外,想破腦袋也沒弄明白。
府衙內,蘇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說明之後,歐陽修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麽三司使晏殊和皇上都要用這個沒有任何當官經曆的少年來當這個糧務專使了,這個當初在朝野上引為笑談的決定,此刻居然顯得那麽的英明。
除了這位蘇專使,誰能在短短兩月時間裏,剿了悍匪,平了揚州城,還將揚州城第一大惡霸打垮,順便挖出大宋立國以來第一大州府貪.腐勾結大案?
揚州的糧務到此已經算是大功告成,這一百八十萬石糧食足夠揚州城百姓平穩度過這饑荒的數月,隻要調配得當,甚至連左近的州府都會受益,曾經滿目瘡痍,民變蜂起的揚州城終於可以安安穩穩的渡過這個寒冬了。
糧食交接之後,疲倦欲死的蘇錦謝絕了宋庠和歐陽修挽留慶功的好意,他太困了,他有些支撐不住了,急需要休息。
一個久已期待的結果忽然達成的那一瞬間,緊繃的神經會立刻鬆弛下來,亢奮過後便是疲倦,甚至還有一絲絲的……失落。
蘇錦帶著一身寒氣踏著滿地白霜闖進了悅來客棧,他飛奔上樓,推開二樓的一間房門,房間裏溫暖的氣息裏彌漫著熟悉的香味,這讓他更加渴望鑽進鬆軟的被窩美美睡上一覺。
於是在床上女子迷蒙的眼神和嬌呼聲中,蘇錦把自己扒的隻剩小衣,鑽進這世間最溫暖的地方,將整個頭臉埋在那女子噴著甜香的綿軟的胸口,雙手將那具完美的身體緊緊摟住。
晏碧雲眼睜睜的張著小嘴看著蘇錦撲進被窩,腦袋霸占了自己的雙峰,本想斥責一番,但感受到蘇錦身上刺骨的寒氣,晏碧雲心頭一軟,除了將他緊緊摟抱在胸前幫他捂熱身子之外,任何責備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蘇錦像快寒冰漸漸被晏碧雲綿軟溫熱的身子捂熱,不知不覺中雙手也伸進晏碧雲的衣服裏在她赤裸的臀背上輕輕搓揉,晏碧雲被他無處不到的手摸得心慌意亂,臉上燒的難受,暗忖自己今天定然是在劫難逃了。
她不敢看蘇錦,紅著臉閉著眼等待這少年進一步的行動……
鼾聲忽起,晏碧雲訝異的睜開一隻眼偷看,隻見蘇錦枕著自己雪白的胸口,嘴巴對著自己胸口一粒紅蓓蕾噴著讓人渾身酥軟的熱氣,但是已經是酣然入夢了。
晏碧雲舒了一口氣,有些慶幸,但也頗為失落。
看看窗外天色,還隻是淩晨時分,寂靜無聲;晏碧雲輕歎一聲,伸手將蘇錦的頭摟緊貼在胸口,輕輕合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