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後悔的!”袂央又說了一句,繼而低下頭去,不敢與烽寂對視。
這句話也沒讓烽寂改變什麽,他隻是伸出雙手,輕輕地將袂央扶了起來。
溫暖的手觸及自己的雙肩,袂央心中打顫,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麵對眼前的烽寂。她低著頭,眼神飄忽不定,微蹙著眉頭不停地說道:“你會後悔的!”
烽寂扶好了袂央,斂了斂眉,雙手有些不自然地收了回來,側過臉去,也不再看她。許久,他緩緩地說道:“我烽寂做什麽事,何曾後悔過?”
袂央本不願對烽寂說出這些連她都覺得有些稀奇古怪的話,但是為了以後兩人不再有何牽扯,她不得不這樣。
麵對烽寂的反問,袂央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壓抑著內心情緒的波動與翻湧,又是一次決絕地轉過身去,冷冷地說道:“今夜就當什麽事也沒發生過,我也沒有在這宸極宗瞧見你。日後,就不要出現在我麵前了。”
話音落下,風聲呼呼不絕,雪花飛揚不止。
袂央狠下心,閉著雙眼,邁出了步子,正欲離去。
卻不料,還未踏出兩步,袂央便覺得手腕一緊,是被那烽寂立馬握住了。
“當做今夜沒有發生何事?那麽,什麽事才算得上沒有發生的事?”烽寂話音變得發顫,心緒不再如從前那般淡然了。
見烽寂拉著自己不放,袂央奮力地掙紮,隻不過一切隻是徒勞罷了。
“神風使,你這又是在做什麽?”袂央話音冷淡,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烽寂不答,又聽袂央說道:“要麽現下就殺了我,要麽就放我離開,從此不要再出現,就算出現了,你也要繞開。”
此話一出,烽寂臉色立即變得說不出的複雜。如墨的雙眉皺起,茫然地問道:“殺你?現下?”
袂央啞然一笑,“不是麽?難不成神風使今日的修為已然殺不了一個渺小的雲璣派弟子了?可惜呀。”
袂央把話說完,便立馬覺得手腕一鬆,隨即清風流轉,隻聽烽寂冷冷道:“好,我殺不了你,隻能放你走罷。”說罷,烽寂微微轉身,似乎就要就去。
“今日你不殺我,日後你定然後悔的!”袂央再一次大聲地說道。
此話落入烽寂的耳際,他不由得停下腳步,兩人佇立在茫茫雪地上,背對著背,誰也瞧不清彼此的神色,誰也無法體會彼此在這個時候會想些什麽。
半晌,隻聽得烽寂說道:“今日不殺你?我會後悔?我不是說過,做什麽事我從來沒有後悔過。”話語生冷,更多的是那無法泯滅的無奈。
烽寂頓了頓,又道:“或許,烽寂我這生倒真是做過一件後悔的事。”說到這兒,他又默然了。
身後背對著烽寂的袂央挺煩此處,整個人本想離去,但無形間,心中的另一個自己卻是不舍離去。
“至今唯一讓我後悔的,便是第一次遇見你時沒有取下你的命!”
烽寂說完,繼續向前走去了。
袂央聽罷,仰天長笑,轉身對著遠去的烽寂喊道:“既然後悔當日不殺我,那麽眼下殺了我怎麽樣?”
袂央一邊說著,一邊飛身前去,身形一閃,擋在烽寂身前。繼而快速握住烽寂的手揚了起來,語氣變得很是急促,“你現下就殺了我!現下就殺了我吧!一掌狠狠地劈死我!”袂央一邊說著,一邊雙眸星光閃動。
她要他現在就殺了他她,如若這般,那麽鮫珠的預測就不會發生了吧。
她要他現在殺了她,倘若烽寂下了手,那麽日後袂央就不會再有機會揚劍刺向他了吧。
她眼下什麽都不想要,唯獨想要的,便是隻要他不死,他不死就好。
“你為何執念如此之深?偏偏要我親手殺你?”看在咫尺的袂央,烽寂逼問。
“什麽都不要問,什麽都不要想,你殺我輕而易舉。”袂央說得很是決絕。
烽寂搖頭,無奈地搖頭,他難得地歎氣,“殺你,當真是那麽輕而易舉麽?這句話,若在當年的趕屍客棧興許是對的,然而在這個時候卻是錯的!”言畢,烽寂的情緒都變得有些波動起來。
袂央深深吸氣,愣愣地看著他,下一刻,隻見烽寂反手將袂央雙肩死死箍住,語氣激動得已然顫抖起來,“你要我殺你,我又如何下得了手?如何下得了手?你教教我!”
“你......”袂央啞然,不知如何回答,看著眼前這般的烽寂,兩年來時不時都會相思入骨的烽寂,她在這時突然覺得好傷心。心中大痛,眼淚不聽自己差遣地滑落下來。
看到袂央兩行青淚,烽寂一怔,有些茫然得不知所措,話音變得緩和起來,愣道:“你又哭什麽?不是一心想讓我殺了你麽?怎地哭了?適才的大氣凜然呢?”
袂央淚水簌蔌直落,她再一次鼓足了內心的勇氣,無力地說道:“你走吧......再見,再不見。這句話不是你曾說過的嗎?”
聞言,烽寂神色滿是無奈,他呼吸在這個時候變得紊亂不平,轉瞬之後,烽寂竟是兩手一環,將袂央緊緊地攬在懷中。
“要我走,可以。要再見,也可以。但要再不見,卻是萬萬不可以!”
烽寂這一係列的動作以及言語,使得袂央呼吸一滯,她此刻頭腦變得轟然一片,什麽也不願去想,什麽都不願去徘徊不定了。
靜靜的,一切都變得靜靜的。茫茫雪地,晚風依舊,寒氣縈繞,隻不過袂央卻沒有感到那般冷了。
耳畔邊回蕩著呼呼不止的風聲,除了這個,袂央還可以清清楚楚地聽見烽寂強有力的心跳。
源源不斷的溫度傳來,嗅著他身上那好聞的氣息,袂央又是一愣,眼下的自己是偎在了他的懷中嗎?
兩年相思,幾多憂愁,這一刻,終究換來二人的緊緊相擁。
可是,一旦想起那預言的未來,袂央心中又開始陣陣抽痛。不到片刻,袂央竟是又哭了起來。
她放聲大哭,整個人全身都再顫抖,無盡的淚水滑落,打濕了她的臉頰,亦是打濕了烽寂胸前的衣襟。
她的大哭,仿佛是把這些年隱藏在內心的痛苦全然釋放開來,把她這些年來的惆悵和焦慮通通散去。
烽寂看到她如此,一時之間,適才還生冷的麵龐變得柔和起來,伸出手拭去了她的淚。
“為何一直要我殺你?抑或是再也不見,就算是見了還要我躲著?兩年之前的曲尤鎮,你的轉變叫我好生意外。”烽寂緩緩說著,終於問出了鬱結在心中的疑問。
袂央呼聲終止,低聲抽泣了幾下,盡量著平複自己的心緒。隻不過她的聲音依然有些哽咽,“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更不知道要怎麽說出來......”
烽寂眉目掠過絲絲茫然,“若是說出來很為難,也可以不說的。隻不過,有些事情一直悶著,興許也是不好的。”
袂央緊咬雙唇,語氣變得有些了無倫次,“你可還記得兩年前海瀾國之行的東海鮫珠?“在心中猶豫了千千萬萬,袂央終於打算將埋藏在心中的事情說出來了。
烽寂聽罷,先是有些訝異,不過還是回道:“記得,自然記得。”
“那麽,那一天在海瀾國皇宮暗道裏,東海鮫珠破碎的那一刻你可看到了什麽?”
袂央問出這句話,緩緩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烽寂。她在好奇,隻不過她又在害怕,生怕烽寂所見的同她當日看見的一模一樣,那樣的話,對剛剛有些釋然的袂央又會是何等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