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廟

61章 像墳墓一般的村子

一進一出,胡老四就幹掉了十杯酒,這樣找理由自己罰自己喝酒的人,我們幾個還真是頭一次遇到,簡直無恥到了極點啊!

看著胡老四略有醉意蹣跚著走了出去,我們幾個麵麵相覷,陳金問道:“這,這老家夥喝掉的有沒有半斤?”

“差不多,進六出四,中間咱們敬酒兩圈兒十個,他自己自斟自飲喝掉的也不少……”常雲亮掰著指頭算計了一會兒,卻數不清,所以隻能說了個“差不多”

“最少半斤!”薛誌剛挑著眉頭往外麵看著,“以前怎麽就不知道胡老四好這一口啊?”

“愁的吧?”我笑了笑,從床下摸出一瓶酒來,一邊兒打開一邊兒說道:“算了算了,今兒個高興,誰來喝酒都行,白狐子精來了也照樣騰座兒讓它喝兩盅!”

“對對,喝酒喝酒!”陳金樂嗬著幹脆站了起來,擼起袖子喊道:“誰跟我劃兩拳?不服的比劃比劃!”

薛誌剛立馬站起來,瞪著眼睛喊叫:“吹吧你,老子讓你喝的趴桌子底下去!來來!”

“五魁首啊六六順……”

“四季財啊八八發……”

……

其他哥們兒被他們倆感染,立刻你找我來我找你,劃拳喝酒,那叫一個熱鬧,那叫一個紅火高興……

如今村中雖然偶爾也有劃拳的聲音傳來,卻遠不如曾經那個年代了,但凡喝酒,必有劃拳之聲,大呼小叫,極其熱鬧。可能許多人說起來這有點兒太沒素質,噪音太大,容易招人煩。確實如此,不過我個人覺得,還是要分場合的,比如你要是到城市誰家裏頭,或者是飯館裏頭喝酒,那就不好劃拳喝酒大呼小叫了,會影響到別人,假如是在農村自己家裏頭,劃拳豈不是一項娛樂麽?

雖然有點兒野蠻,帶著匪性,可水泊梁山好漢們也是如此嘛。

要的就是這勁兒,要的就是率性、真實,爽快痛快!

咱們沒啥文化沒啥市裏人的素質,就是土老帽了,一群土包子活的就是咱們的瀟灑,貴在活得舒坦不是麽?

其實現在想起來,每每會覺得那時候我們都很可愛……我又犯自戀的毛病了,其實就是一群吊兒郎當的農村小夥兒。

話說那一夜一直喝酒喝到電燈都亮了,不用看鍾表,就知道已經是下半夜了。

蠟燭熄滅,屋子裏燈光亮起,可比燭光亮堂的多啊!於是乎兄弟們熱情再次高漲,喝酒的熱鬧勁兒再次掀起高潮……

一來二去,九瓶白酒喝的是一幹二淨,再想喝酒,沒了!

我本來就沒準備那麽多酒啊!

兄弟們喝的都是迷迷糊糊,幹脆也不喝了,大家嚷嚷著出去轉轉。

這大冷天大半夜的,出去轉個屁啊?

可年輕啊,酒勁兒燒得慌啊!那怎麽著?出去就出去!村裏就是咱們哥兒幾個的一片天!還怕打擾了誰影響了誰麽?

用陳金的話說,咱們哥兒幾個在村兒裏跺跺腳,我們村四個角落的房子都得掉土!

說幹就幹,於是乎把劉賓也給喊了起來,一幫人呼啦啦衝了出去,幹啥去?

沒目標,沒目的,就是想著出去轉轉,喝多了燒的!

如果換作是現在,年輕人絕不會像我們那個時候那般像神經病似的瞎跑胡鬧,問題是,那個時候,家裏沒電視,沒什麽VCD啊亂七八糟的電器,沒啥娛樂休閑的東西…….我們唯一的娛樂,那就是在一起侃天說地,喝酒嬉鬧……如今想起來,那也是過的開開心心有滋有味,當然,前提是,那一年冬天,沒有那麽多的邪事兒發生,我們可能過的更高興。

冷風呼呼的刮,寒星高懸,月牙細細。

大街小巷到處都透著寒氣,那麽的安寧祥和,便是那護著家宅的狗東西們,也都凍得哆嗦著鑽進窩裏不肯出來,也不叫喚了,大概是懶得搭理我們這幫耍酒瘋的家夥們吧?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的歌聲多麽嘹亮……”

陳金突然嘶吼起來,結果沒唱幾句就自己唧嘎怪笑起來,兄弟們都哄笑著說他唱歌準能把鬼都招來。

隨即,村裏不知誰家的狗憤怒的叫喚起來,引得其他幾家的狗也都開始汪汪的狂吠,警告我們不要再打擾別人睡覺。

我醉意朦朧,不過腦子裏還算是清醒些,招呼兄弟們別在村裏轉悠了,上河堤或者北地裏隨便唱去,也不至於打攪了別人,不然村裏人又該在私下裏不知道如何罵我們了。

兄弟們就笑話我,趙銀樂定親了,注重名聲了,生怕媳婦兒跑咯……

說歸說,兄弟們還是嘻嘻哈哈的跟著我往村北走去。

順著東渠邊兒走到河堤口,然後登上河堤往東走去,那樣離村兒就會遠了,如果往西走,緊靠著村子呢,還不是一樣影響別人麽?

走出一段之後,忘了是誰起頭唱起了歌,兄弟們就都跟著唱了起來…….

“參加了解放軍,穿上綠軍裝,走進了紅色學校扛起革命槍,鮮紅領章兩邊掛,五星帽徽閃金光,偉大領袖*,前進路上指方向,忠於人民忠於黨,保衛祖國站好崗!”

……

不要取笑我們,當時也就唱些這樣的歌曲,或許很多人會說了,那時候不是已經有一些流行歌曲了麽?

嗬嗬,那是在大城市,我們那兒……還沒有。

兄弟們唱啊喊啊耍著酒瘋,等累了,暈了,幹脆坐倒在河堤上,也不嫌地上涼,摸出煙來紛紛點上,吞雲吐霧的胡侃起來。

談著談著,陳金這家夥喝多了之後,嘴巴把不住了,幹脆一股腦的把白狐子精自爆後產生邪氣兒的事兒給抖摟了出來,把兄弟們給唬的一愣一愣的,各個兒酒勁兒都下去了一多半兒。

一看兄弟們都擔心不已,有些驚恐,我幹脆嚷嚷著把胡老四跟我說的計劃也給抖摟了出來,這個……酒喝多了,把不住,再說了,自己的哥們兒,當然不能隱瞞他們。我好像在給自己找理由。

等我把胡老四所說的話都告訴了兄弟們之後,他們如我剛開始聽完胡老四說那些話之後的反應相同,都傻眼了,奶奶的,感情胡老四這家夥如此無恥啊?感情老太歲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啊?

他娘的怎麽以前好好的,突然間咱們村兒就出了這麽多稀奇古怪的肮髒物事?

總歸是喝酒喝的多了,大家夥兒還在酒勁兒上,所以不一會兒就又把恐懼和驚訝都給拋開了,紛紛出主意吹牛皮,要如何如何幹掉邪物,掃除邪氣,自己又是如何如何不害怕,膽大包天……

當大家的酒勁兒慢慢的被寒意驅散,漸漸的冷靜下來,清醒過來,感覺到寒冷的時候,常雲亮拿出手表,看下時間,已經是下半夜三點多了。

我們這群瘋子。

紛紛起身,打道回家吧。

踉踉蹌蹌,你晃我悠的走了沒幾步,我和陳金倆人都怔住了。

遠遠的看向村裏,在隱隱的星光下,村子裏蒸騰起了一股濃濃的黑色霧氣,漸漸的彌漫開來,覆蓋了全村,黑色霧氣蒸騰在村子上空十幾米高的地方,越來越濃,越來越黑…….我突然感覺到,整個村子看起來,就像是……就像是一個墳墓,一個黑夜裏的墳墓一般,黑幽幽,透著濃濃的寒氣,死氣沉沉。

見我和陳金倆人突然停了下來,怔怔的看著村中,兄弟幾個也都停了下來,疑惑的看看我,看看陳金,再看向村裏。

劉賓最先忍不住問道:“銀樂,看啥呢?哪兒不對勁兒麽?”

“對啊,你倆可別老是這麽一驚一乍的。”

“乍個屁,他倆有陰陽眼,看得見髒東西。”薛誌剛踢了常雲亮一腳,皺眉說道:“金子,咋回事兒?”

陳金撇著嘴說道:“奶奶的,這邪氣兒真夠重的,咱們村兒讓邪氣兒整個包了起來,這麽看的話,像個超大的墳墓……”

“啊?”

兄弟們不由得張大了嘴吧,難以置信的看著村中,隻是,他們看不到那濃濃的黑色霧氣,隻看到和平常沒什麽兩樣的村子,靜靜的,很祥和的坐落在遠處,淡淡的星光灑下來,均勻的鋪灑在村中高低不齊的房屋上,安寧平靜的讓人內心裏不由得感覺到一種莫名的舒適……

就在兄弟們都瞠目結舌,死死盯著村子看,卻什麽怪異的地方都看不到的時候,我和陳金倆人再次發現了村中所起的變化。

村東,挨著東渠邊兒那一塊兒,突然亮了一下,然後一團淡黃色的光芒徐徐升起,隱隱的覆蓋住了一戶院落。

那是胡老四的家。

村東北角處,一團紅的發紫的光芒迅速的升起,瞬間就將黑色的霧氣衝破,擠出了一大塊兒的空缺。

那是……劉賓的家。

還應該有不被黑色霧氣覆蓋的地方吧?還應該有被其他顏色保護的地方吧?

可惜的是,並沒有其他地方再次出現異芒。

我們家呢?我們家可是有仙氣兒護著的,祖上的福萌哪裏去了?

我心急火燎!卻又無可奈何。

“我靠,那兒是胡老四家吧?這個,這個是劉賓家……”陳金抬起胳膊指著村裏那兩處異樣的地方,“感情劉賓家絕對不會有事兒啊,胡老四還真有兩下子,奶奶的自己家肯定保護的安安全全的。”

“當然了。”我點點頭,人家是陰陽仙嘛。

兄弟們一頭霧水,可惜卻什麽都看不到,隻得圍攏過來,問我和陳金倆人,到底村裏出現了啥怪異的狀況。陳金三言兩語將看到的狀況大致說了一遍。

薛誌剛怒道:“奶奶的,胡老四既然能護著自己家平安,幹啥就不能給村裏其他各家各戶的施法用符,驅逐邪氣?操!不行,我得趕回去看看……”說著話,這小子抬腿就往回走。

其他人一想也是,怒氣衝衝又有些擔心不已的往村裏走去。

我和陳金倆人也隻好跟了上去,陳金邊走邊說道:“別著急,剛才不都告訴你們了麽,這邪氣兒暫時還爆發不了,怎麽著也好歹過了年了。”

“就是,再說了,你們回家管個屁用啊?”我也在一旁勸慰著,雖然話不怎麽中聽,可句句是實,“哎呀對了,我剛想起來,你們幾個千萬千萬別去胡老四家裏,我靠!把這茬事兒給忘了。”

聽我這麽一說,大家夥兒就都詫異了,這是為什麽啊?紛紛轉身疑惑的問我。

我很嚴肅的對他們說道:“咱們村的邪氣兒這麽大,唯一的法子就是等來年春天,老太歲傷愈之後,讓老太歲自爆靈魄,用它的靈氣兒和邪氣相衝,可萬一老太歲不樂意自爆的話,就得動用武力逼迫它了……你們知道不,老太歲這種東西,靈氣兒十足,它能知道別人心裏都在想些啥,我把這些事兒都告訴你們了,回頭你們去了胡老四家裏,讓老太歲知曉了胡老四的計劃,出了岔子可就麻煩了,要知道,老太歲就在胡老四家裏住著呢……”

當時我真的非常後悔把這茬事兒告訴兄弟們,喝了酒那嘴巴,怎麽就那麽沒把門呢?

“那可壞菜了!”陳金皺眉說道:“這他娘的誰知道哪天太歲那個老東西出來溜達,結果正好趕上我們幾個無論是誰吧,它心思一動,不就全知道了麽?這老東西知道了之後,該不會立刻跑路吧?”

“跑路不可怕!”薛誌剛說道:“最擔心的,這老東西他娘的要是一怒之下,跟咱們敵對,那就麻煩了,聽說那老東西可厲害了?”

“當然,厲害的很喲!”姚京插嘴說道。

“有多厲害?”

“非常非常厲害……”

……

我一腳踢在了姚京屁股上,罵道:“廢話咋那麽多啊?”我想了想對兄弟們說道:“這麽的,明兒個都待在家裏頭,誰也不許出去,我去胡老四那邊兒要些符紙,能護著心思不讓老太歲識破。”

“管用不?”陳金問。

“當然。”我點頭回答,掏出自己懷裏那幾張符紙疊成的小方塊兒,“那,這就是胡老四給我用來護著心思的,奶奶的,人家胡老四還叮囑我不要說出去,可我太夠哥們兒了,把這事兒都跟你們說了,操!”我後悔不已。

“那就別廢話了,趕緊回家去,銀樂你起個大早,我們幾個都在家裏好好睡上一上午。”常雲亮立刻說道。

我撇了撇嘴,奶奶的,這還起個大早呢,老子還不得困死麽?不過為了保密,也隻有委屈我自己了,所以我點頭答應。

“這樣也不好。”陳金搖了搖頭,提醒道:“咱要是各個兒弄的心思嚴實的讓老太歲看不透的話,那老太歲就不會生疑麽?”

“這……還真是!”我想了想,說道:“算球,反正咱們,尤其是你們幾個,盡量別去胡老四家裏,省的去多了出啥子意外。”

兄弟們紛紛點頭,沉默了一會兒這後,大家這才鬱悶著往村中走去,心情都很沉重。

原本開心快樂的這一晚,到最後結束的時候,竟然會弄成這樣,唉。

當我們走下河堤,順著渠邊兒走入村中的時候,我感覺我們幾個像是在走進墳墓中一般,太他娘的瘮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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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端午快樂~~~~嗬嗬!這幾天病痛剛剛有些好轉,恰逢節日放假,眾哥們兒全都回村了~~~所以......應酬比較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