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廟

10章 老蛟來了

不得不佩服那幫老太太們,對於冥冥中的神靈,她們真的是服從命令聽指揮,堅決並且迅速的去完成神的旨意。

據說她們在大年三十兒的晚上,找到胡老四家中,和胡老四一番長談之後,達成了某項協議,於是乎,在大年初一的上午,一幫老太太們分頭行動,將村裏要集資修建龍王廟的事兒傳遍了全村,並且讓多數村民都應承下來,到時候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

至於說什麽時候建廟,那得到出了正月,天氣稍微轉暖之後。

她們的效率,真是相當的高啊!讓我們這幫年輕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而知道其中內情的我們,事先有約,不得將這些常人看來荒謬到極點的事情說出去,就連是家人,也不得告知。當然了,我的家人除外,畢竟連胡老四都不瞞著我們家的人啊!

這種事情,還是盡量別張揚出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大年初二,是串親戚拜年的一天,一般都是要去姑姑家,姨家拜年的,吃完中午飯後才回來。

不過,我們這幫兄弟們初二那天去拜年,都在上午十一點之前就回來了。

為的就是要目睹老蛟,是如何除掉村中邪氣兒的,畢竟這玩意兒,許多人活上幾輩子都見識不到一次的,不容小覷地。

不過看到那太陽當空照,還對著我們笑時,我心裏就鬱悶了,不是說好會大雪紛飛,然後老蛟穿梭於積雪之下,吞噬吸取邪氣兒麽?這大晴天兒的,一點兒下大雪的跡象都沒有。

弟兄們對此也頗有疑問,於是乎一起湧入了胡老四的家中。

胡老四什麽時候最淒涼?當然是過年的時候。

大過年的,家家戶戶都是團團圓圓,共度新春,而孤寡老人,卻隻能獨守空房,羨慕的看著別人家紅紅火火,有說有笑,而後隻能默默的吃著自己包的一碗餃子,那味道……想想都覺得有些淒涼。

所以當我們一幫人大中午的出現在了胡老四家中的時候,胡老四先是詫異,接著便是開心,滿麵笑容的招呼著我們快進屋,今兒中午都在他家裏吃飯,他去準備酒菜去……

弟兄們可沒心思在他這裏喝酒吃飯,我攔住從櫃子裏不斷掏出煙酒的胡老四,說道:“胡爺爺,您別忙活了,我們就是來問問您,這個……今兒可是大年初二了。”

“啊,對啊,怎麽了?”胡老四似乎並沒有去考慮我想要問什麽,我們這幫人來幹嘛,轉身又去裏屋拿出來了一隻燒雞,和一大包瓜子一大包炒花生,然後把給老祖師爺上供的大桌子給騰出來,招呼薛誌剛和常雲亮把桌子抬到屋中間,把一應物事擺放在上麵,張羅著說道:“今兒個都在這兒陪我,過個年冷冷清清的,還真不好受啊!”

“老太歲哪兒去了?它不是說今天西山黑龍洞的老蛟要來村裏除邪氣兒麽?”看著胡老四興奮的忙來忙去,我心裏確實有些同情胡老四了,莫不是,這當陰陽仙的人,真就不能婚娶不成?那他其他的親人就一個也沒有麽?

胡老四怔了一下,這才明白我剛才問的什麽,笑著說道:“哎呀放心吧,既然說好了,那咱們就放心吧。”

“現在外麵天多晴啊!不是說有大雪的麽?”

“晚上才會來!大白天的老蛟一出來,還不把村裏人都給嚇死啊?”胡老四笑了笑,一邊兒張羅著讓我那幫兄弟去外頭搬凳子,一邊兒說著:“知道你們都想見識見識,放心吧啊,今兒晌午在我這兒喝酒,高興高興,晚上我帶你們看,別著急,得到後半夜了……”

陳金說道:“那不就是初三了麽?”

“哦,初二晚上下雪,初三淩晨除邪……”胡老四說了這麽一句不鹹不淡的話,笑嗬嗬的給我們擺開酒杯倒酒準備開喝了。

既然人家胡老四樂嗬嗬的給咱們擺酒設宴,咱不能不兜著了,於是劉賓和郭超倆人負責出去一趟,挨個兒家裏通知一聲,告訴各自的家人我們上午不回去吃飯了,在胡老四這裏喝酒呢。

等二人回來,胡老四端起杯要準備開喝了,陳金才提到老太歲幹啥去了?這都要喝酒了,總得招呼人家老太歲也來啊!誰都曉得,老太歲也愛喝酒的。

胡老四才告訴我們,人家老太歲去找老蛟喝酒去了,這兩位超級老不死的東西,如今真是相逢恨晚,恨不得整日裏在一起呢。

我心裏這想到,怪不得胡老四這麽有心讓我們這幫人在這裏陪他喝酒,感情大過年的就他自己了,也忒寂寞了點兒。

……

這一頓酒喝下來,幹掉了九瓶白酒,兄弟們喝的都有點兒上頭了。

其實在喝到第五瓶的時候,我和陳金就提出我們去買酒,讓胡老四別再往外拿了,這老頭兒實在不算是富裕,可胡老四大咧咧的不讓我們去拿,說今天在他家裏喝酒呢,他管夠!我們就納悶兒啊,胡老四今天是怎麽了?舍得買這麽多酒給我們喝,便是大過年的,他胡老四口袋裏的錢能有多少?舍得買這些酒來喝?

當我們喝的有點兒暈乎,也不在意胡老四的麵子,直接把這個疑問提出來的時候,胡老四暈暈乎乎的告訴我們,是老太歲去往西山黑龍洞之前,留在家裏的,還特地囑咐過,要找來我們這幫人,好好招待招待,尤其是我和陳金倆人,它特待見我們倆。

弄得我和陳金倆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們倆真有這麽好麽?讓貴為靈物的老太歲都如此喜歡……

我們倆,尤其是我,確實不錯嘛!

得意洋洋的從胡老四家中走出,然後一幫人和胡老四約好,晚飯後到胡老四家裏來,然後聽從胡老四的安排,共同觀看老蛟除邪的大戲,這才各回各家,睡覺了。

回到家裏,直接回東屋躺倒在了床上,蒙頭睡覺。

快要睡著的時候,爺爺進來看了看我,似乎有什麽話想說,我聽得聲音,掀開被褥看到爺爺,便迷迷糊糊的問有什麽事兒。爺爺想了想,說沒事兒,讓我睡覺吧。

我喝的有點兒暈乎,也沒在意,繼續蒙頭大睡了。

……

陳金把我從夢中喊醒的時候,外麵天已經黑了下來,而且呼呼的掛著大風。

我迷迷糊糊的爬了起來,昏沉沉的,腦袋裏稍微的疼痛感,讓我很難受。聽著外麵呼嘯的狂風,我皺眉問道:“變天了?”

“可不是嘛!”陳金自顧自的點了支煙,說道:“天剛黑下來的時候,大風就刮起來了,看樣子還真要下雪了,外頭冷的緊,估摸著老蛟已經來到咱們村兒了。”

“哦,那咱還等什麽,趕緊去胡老四家裏。”我急忙下床穿上鞋子,“兄弟們沒招呼一聲麽?”

陳金歪靠在牆上,說道:“得了吧,你當都跟你似的,睡起來什麽都給忘了啊?趕緊吃飯去吧,不著急,我等著你一塊兒去。”

我不再廢話,匆忙跑到堂屋裏,家裏人都吃完飯了,我自己熱了碗剩下的餃子吃了,然後喊上陳金就要出去。

爺爺從西屋出來,攔住我們倆問道:“這麽急著幹嘛去?”

“您不知道麽?今晚上西山黑龍洞的老蛟要來咱們村兒,除邪氣兒呢。”我有些疑惑,本來還以為胡老四應該抽空就把這事兒告訴我爺爺的。

“哦,對對。”爺爺點了點頭,說道:“那個……晚上看老蛟的時候,記得離遠點兒,別靠的太近。”

“嗯,知道了。”我點頭答應了一聲,便和陳金急匆匆往胡老四家中走去。

風刮得好大好大,東渠邊兒種植的一些楊樹上,幹枯的枝椏都被吹落了好多,大樹被刮得呼啦啦直響,昏黃的街燈照耀著冷清的街道上,一個人影兒都沒有。

還沒走到胡老四家門口,冷風裹夾著鵝毛般的大雪瘋狂的砸落下來,打在人的臉上都有些生疼的感覺,空中到處都是撲簌簌雪花砸落的聲音,很急促的聲音,讓我想起了雨打沙灘萬點坑這句詩詞。

我們倆低著頭頂著風雪艱難的前行著,陳金往後扭著頭在風雪中大聲說道:“銀樂,這場風雪,絕對是他娘的老蛟搞的鬼。”

“為什麽?”我和他並排著,同樣扭頭臉向後,大聲的問道。

“你啥時候見過下這麽大雪,刮的卻是這麽大的冷南風啊?”

我一想還真是,隻知道北風冷,誰遇過南風寒?還寒成了這樣,天寒地凍,還下著大雪啊!

匆忙竄入胡老四家中,跑到屋子裏之後,拍打下身上的雪,跑到爐子跟前兒,一邊兒烤著火一邊兒打量了一下屋裏,感情兄弟們早已經到了。我笑罵道:“奶奶的,現在來這兒都不用我和陳金領著來了,我記得以前你們都臉皮兒薄,還不好意思進來呢……”

兄弟們就哈哈笑了起來,陳金說道:“都他娘的緊著往這兒跑,巴不得瞅了新鮮呢,可你們瞅瞅,這麽大雪,這麽大風,出去待著還不凍死麽?我可告訴你們,要看你們去看,我不去,奶奶的,凍的發燒了實在是不劃算。”

“嗯,沒事兒沒事兒,下到半夜就停了,等雪停了,老蛟才會行動起來。”

這句話是從門外傳來的,一屋子人急忙往門口看去,隻見老太歲依然是化作了郭老漢的模樣,穿戴齊整的走了進來,臉上一如既往的和藹,掛著慈祥的微笑。

胡老四連忙上前幾步,伸手虛扶,客氣的招呼著:“您老回來了?快快,進屋暖和會兒。”胡老四說著話,眼睛往外瞅了幾眼,“老蛟也來了麽?”

“嗯,來了來了。”老太歲笑著一邊兒往裏麵走,一邊兒說道:“不過它可不能來你家裏,和這幫孩子們見麵兒,那個老東西懶得見人,也不願意化作人形,嫌人長的不好看。”

“什麽啊?什麽東西成了精,都巴不得變成人的模樣,人長的多好看啊!”姚京嘴無遮攔的出口說道。

“屁話!”陳金立刻罵了一句,說道:“換做我,也不變成人樣,人家可是龍,多好看,多威猛,誰見了不害怕?多有麵兒啊!”

常雲亮說:“那怎麽其他東西成了精,都變成人的模樣?”

“長的磕磣唄……”陳金隨口說道。

我立刻踢了陳金一腳,低聲說道:“哎哎,你丫的,老太歲在這兒呢。”

陳金立刻醒悟過來,竟然扭頭對老太歲說道:“那個……我,我不是說您呢,沒說您,真的。”

“操!”我一拍腦門兒,陳金這小子怎麽一根筋兒啊?此地無銀三百兩……

老太歲頗顯尷尬,卻也不好說什麽,嘿嘿訕笑著走到炕邊兒坐下來,有些不知道說什麽,估摸著心裏也在自卑,它那模樣,確實有點兒磕磣。其實我心裏也犯過含糊,這老太歲既然能變化成人的模樣,幹嘛不變的俊俏點兒?

其他兄弟們,尤其是姚京和常雲亮倆人,更是尷尬不已。

屋子裏一時間靜了下來。

卻聽得外麵狂風的呼嘯聲再次加劇,原本淒厲嗚咽的風聲,此時突然間夾雜了一些金鐵之聲,鏗鏘激昂,若戰場上戰鼓聲聲,兩軍交戰,兵器碰撞聲……一股鐵血的殺氣鋪天蓋地的從聲音中透出來,激蕩著每個人的心靈,哦不不,是我和陳金,胡老四和老太歲四人的聲音,因為其他哥們兒他們,聽不到這種怪異的聲音。

當那如同沙場上兩軍對壘廝殺的聲音漸漸低迷,越來越細的時候,聲音如同緩緩落入低穀,陡然間飛速直線上揚,龍吟虎嘯之聲直衝雲霄,震徹長空,劇烈的起伏變化讓我感到自己的大腦裏都充血了似的脹痛起來。

狂風裹夾著雪花,成團成團的撲打在窗戶上,厚厚的棉簾上,掀起棉簾,大風將雪花卷入屋內,然後帶著一團熱氣迅速的飛卷而去,留下寒意陣陣。

胡老四疾步走到門前,把門關好插上,然後走到窗前,望著外麵飛舞著大雪的夜空,臉色嚴肅深沉,似有所想。

坐在炕頭兒上的老太歲也一言不發的看著窗外,似乎在感應著什麽。

陳金湊到我跟前兒說道:“銀樂,聽聲音外麵好像打起來了似的,咱們出去看看吧。”

“不行。”我搖了搖頭,說道:“沒聽說麽?大雪停了老蛟才會行動呢,再說了,爺爺不是告訴咱倆了麽?今晚上看戲,要離得遠點兒。”

“那多沒勁啊!”陳金撇了撇嘴,有些鬱悶的掏出煙來,遞給我一支,自己也點上一支。

屋子裏其他哥們兒見胡老四和老太歲的模樣都那麽出神,再聽著外麵狂風呼嘯,大雪紛飛,借著風勢撲簌簌的擊打著地麵樹木以及房屋窗戶……這種情況下,便是他們聽不到那怪異的聲音,也會在內心裏感覺到有些不同尋常。

冬日,大年初二,南風,而且是寒風,裹夾著大雪,這本來,就不尋常。

外麵的風勢越來越大,漸漸的,一股巨大的、無形的壓力從天而降,壓向我們,氣壓似乎都在這一刻變得重了許多許多,讓人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我看了下其他人,基本上喘息都變得粗重起來。

常雲亮幹脆說道:“胡爺爺,您,把門,把門打開,透透氣,有點兒頭暈……”

“是啊是啊,憋悶的慌,是不是,中煤氣了?”姚京也有點兒緊張,吃力的說道。

胡老四似乎沒有聽到他們的話,隻是出神兒的看著窗外風雪交加的夜空。

我和陳金幾乎同時起身,走到門口,抽開木插,呼啦一下將門打開,冷風立刻卷起門簾裹夾著成團成團的雪花撲了進來,寒意浸體,讓人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噤,再加上大口的呼吸了幾口涼氣,整個人感覺舒暢了許多許多。

兄弟們似乎也都巴不得這扇門打開呢,趕緊跑到門前,大口的呼吸著門外吹入的冷風,享受著徹骨的寒冷帶來的神清氣爽。

“真他娘的舒坦……”薛誌剛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忍不住出聲道。

胡老四和老太歲這才回過神兒來,看向我們,忍不住微笑著搖了搖頭。

“剛才,咋回事兒?”我看著胡老四和老態死,心裏明白,剛才這種反常的現象,絕對和老蛟有關係。

老太歲笑了笑,回答道:“沒事兒,隻是在壓製邪氣兒,防止邪氣四散逃逸。”

“邪氣兒不是死物麽?還會逃?”陳金愕然問道。

“本能,就像是水流一般,遇到了石頭,就會繞過。”

“哦,原來如此。”

我和陳金倆人點了點頭,其實我們倆根本就不明白,一頭霧水。

至於其他兄弟,那更是一腦袋漿糊了,他們聽得雲裏霧裏的,一個個像是傻了似的瞅著我們,聽著我們一唱一和的說著些讓人聽不明白的話。

不過他們都知道,老蛟來了,外麵狂風大雪的動靜,絕對是老蛟搞出來的。

老太歲和胡老四一起走到門口,幾位兄弟讓開門口,往兩側站了一些,兩位老頭子和我還有陳金倆人前後站在了門口,望著外麵的夜空。

街燈散發出那微弱的昏黃的燈光,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實在是微不足道,隻是照耀了燈泡四周不足一米方圓的雪花,有些發黃而已。

多數的地方,除了狂風裹夾著雪花,刮出一道道白色的紗狀條紋之外,其他都是漆黑的夜色中點綴著點點白色雪花。

抬頭仰望,你會發現,一切,都不同於尋常那般。

夜空很低,低的讓人感覺觸手可及一般,狂風就如同剃刀一般,從低低的雲層上刮下來一層層的雪花,然後席卷而下,狠狠的摔砸下來。

而狂風的暴虐,似乎就是因為變得越來越狹小的空間太小,束縛住了風的自由,所以它才會如此發了瘋般的肆虐著,發泄著。

雪花在半空中被大風吹著,得意洋洋不知疲倦的飛舞著,一旦落地,卻如同被吸鐵石吸附住了的鐵屑,紋絲不動。地麵上,已經積了厚達一尺多的白雪,潔白晶瑩,在漆黑的夜色下,更顯得白盈盈的,泛著明亮的白光。

哢嚓嚓!

一道明亮的電光在黑色的低沉的夜空中劃出不規則轉折,明亮耀眼。

除了老太歲之外,屋內其他人都驚呼出聲,奶奶的,還真是怪到極點了,連閃電都出來了!老蛟果然非同凡物啊!

正在我們震驚的時候,悶雷陣陣響起,如同敲響的戰鼓一般。

哢嚓嚓……轟隆隆。

幾道閃電同時劃破夜空,照亮了漆黑的天地間,一閃而過,雷聲接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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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晚了些~~~

最近更新時間不穩定,因為農忙開始了,還好,這些大忙的時候還沒到呢,估摸著再有個三四天吧~~~嗬嗬,我會盡力保持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