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雕玉記

第二十一章 吾乃刺客非君子~

“殿下,他們攻進來了!”

在外守備的侍從大叫著入內傳報,“殿下,咱們趕緊離開這兒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薩哈畢羅懶洋洋地直起身子,轉頭向門邊看來:“侵入者不過兩人,你們數十人把守門前,這樣都拿人家沒轍?”

侍從滿頭冷汗:“殿下,那二人著實厲害,就算拿著刀也根本擋不住他們!……”

“罷了,既然如此,”薩哈畢羅捉著披香的雙肩,將她慢慢扶坐起來,“將她帶上,我們走密道離開——”“想走?遲了!”

話音甫落,就見那護在門前的侍從兩眼圓睜,捂著心口栽倒在地,而在他原本站立之處,兩名蒙麵束發的黑衣人赫然現身。其中一人眼底帶笑,在進入屋中的一瞬,他的視線便緊緊鎖定了薩哈畢羅。

“果然有兩下子。”薩哈畢羅哼笑一記,自左腰間抽出一柄闊刃彎刀,卻是翻腕令刀頭朝後,倒握在手,“……不過,想要從本殿下手中帶走摩爾蘇,你二人還不夠。”

下一刻,闊刃彎刀方向陡轉,薩哈畢羅手上使勁,將披香拉近自己,刀刃堪堪逼上她的頸項,一抹銀亮刺目的高光有如流水般自刃鋒上一掠而過,寒氣登時暴漲。

“閣下便是舊日哈讚國的皇太子?”為首的黑衣人沉聲笑道:“幸會。”

薩哈畢羅並不應聲,手中刀刃向披香的咽喉再三迫近。

“慢著,有話好商量!”黑衣人伸手欲阻薩哈畢羅的行動,卻又止在半空中。他的視線在薩哈畢羅與披香之間徘徊不定,似有焦急又似暗自掂量,“披香夫人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對她逼迫至斯?”

“無冤無仇?嗬,又一頭蠢驢……你哪隻眼看到本殿下與她無冤無仇?”薩哈畢羅搖頭,露出十分無奈的神情,“再說了,本殿下的私事,與你們這些凡夫俗子何幹?駑鈍不化的大濟人啊……怎麽偏生就喜歡多管閑事?”

多、多管閑事?

黑衣人聞言愣了愣,忽見薩哈畢羅轉手放下彎刀,一把摁倒披香,大步向門口走來。

“你。”倏然間,彎刀二度出鞘,銀芒閃動的刃尖瞄準了黑衣人前胸:“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公子哥——樓夙?”

為首的黑衣人眉心一皺,不作聲,倒是他身後的黑衣人抖了抖眉梢,硬是忍住了沒笑出來。

薩哈畢羅低聲冷笑,一雙異色妙目泛起殺意,隨即他旋動手腕,改變了握刀的起式。

“還真讓本殿下猜著了……”他一麵說著,一麵拉開預備對陣的架勢:“來吧樓夙,要從本殿下手裏搶走摩爾蘇,就要像個男子漢那樣,決、鬥!”

黑衣人悻悻然別開眼去,撫額。

然說時遲那時快,隻這一瞬的空當,兩道凜冽殺氣自黑衣人袖下猝然射出,就聽“叮鐺”兩記脆亮金鳴,薩哈畢羅一時不防,彎刀竟脫手而落!而皇太子反應極快,彎刀脫手的瞬間,他抬腿直踢向下墜落的刀柄,企圖將武器重新救起——不想卻是喉中一緊。

“承讓了,皇太子殿下。”為首的黑衣人五指如鉗,笑嘻嘻扼製著他的咽喉,“我們是刺客,不是您想象中的江湖好漢。所以……”

那原本立在他身後的黑衣人即刻會意,跑上前來將披香夫人撈起,扛在肩上。

“你、你不是樓夙?!”薩哈畢羅瞪圓了眼,雙頰微微鼓了起來:“你竟敢欺騙本殿下!”

“殿下冤枉啊,在下何時欺騙殿下了?殿下偏要說在下是樓夙,那都是殿下您自個兒的一廂情願,在下可一個字也沒回答哦。”黑衣人亦學著薩哈畢羅方才的模樣,眼底現出極憐憫的神色,“不過話說回來,在下是何人,其實也與殿下您無關才對哈……”

“與他無關,至少與本夫人有關吧。”

這時,倒掛在黑衣人肩上的披香恨恨出聲了,“你們自稱是刺客,為何不像在酈州城中那般幹脆利落地出手?你們的主子不是要取我性命麽,既然如此,救我作甚?”

“現在救了你,並不意味著以後不殺你。”如是說著,黑衣人手勁分毫不鬆,再衝扛著披香的黑衣人遞去一個眼色,那人略一點頭,捉緊披香便鑽進了甬道。

薩哈畢羅的瞳底如有十二月的河水倒灌,一片冰寒刺骨的霜色,直勾勾咬定了黑衣人。

黑衣人與他兩相對視,眼中俱是悠然自得。

“要殺便殺,無須廢言!”薩哈畢羅扭開腦袋,“本殿下記仇得緊,今日栽在你手中,你若不殺我,來日我便要殺你!”

“我說皇太子殿下啊,您這是著什麽急呐?”黑衣人似是無限惋惜地搖搖頭,“你一沒瞧清在下的麵貌,二不知曉在下的來頭,縱是日後您有幸逮著了在下,在下也篤信五個回合內便置您於死地……您說你發這狠,頂什麽用呢?”

薩哈畢羅倏地漲了滿臉通紅。身為尊貴的哈讚皇太子,即使在流亡異鄉之時,也不曾受過半點委屈,如此尖銳刻薄的諷刺,自然能叫這麵皮薄的小哥臊紅了臉。

半晌,薩哈畢羅硬著頭皮吼道:“要、要殺便殺!……”

“唉,既然你這麽想死,要成全你自是不在話下的。”黑衣人接著搖頭:“不過,在下對某件事挺好奇的……”他指尖輕而易舉地撮動了皇太子的喉管,“聽說披香夫人是殿下您的……尚未過門的妻?”

聞言,薩哈畢羅陰惻惻地笑了:

“……哈,本殿下憑何要告知於你?”

咚。

手刀落下,十分勁道全數砍在薩哈畢羅的側頸處。

“真不識趣的小子。”黑衣人歎了口氣,鬆開五指,尊貴的皇太子登時像隻被抽了骨頭的貓兒,軟趴趴暈倒在地。

*****

手無須平直伸出,你要瞄準的,乃是對手的下顎。嗬,此等要害,絕不會正對著你的武器,更不會迎麵撞上你的劍鋒。

唉……笨丫頭,你這是在殺人還是在跳舞呢?來,跟著我的手勢。

怎會如此粗心大意?我瞧瞧——喲,這一下磕得可夠狠的,腫起來了。禍兒不哭,不哭,為師給你揉揉。

她抬手拍開他溫柔覆下的大掌,語間毫不掩飾心底由來莫名的憤恨:“不用你假惺惺裝什麽好人!”

他怔愣當場,順和溫文的瞳眸中未見怒意,隻靜靜地凝視著她。

她卻知曉他這般無辜眼神——是令她萬般難受的嚴詞拒絕。

……

“香妞兒,醒了?”耳邊傳來少年驚喜的嗓音,“兄長大人,兄長大人!快過來,香妞兒醒了!”

是止霜?

想要側過腦袋,隻覺顱後傳來一陣銳不可當的刺痛,披香嘶地倒抽一口涼氣,緊皺起眉心,貝齒亦難忍地咬住下唇。

“別動啊香妞兒,你腦袋後頭腫得厲害,剛敷過了藥,別這麽快就給蹭下來了。”止霜趕緊伸手護來,好讓她不至左右晃動腦袋把藥膏蹭去軟枕上,“兄長大人在給你燒水呢,你暈了整整兩日,又受了風寒,方才用過藥,你身上好不容易見了些汗……”

披香哭笑不得地扁了扁嘴:“你們倆,莫不是還想給主子我擦身?想得倒美了——咦?”她突然醒過神來,隱隱約約能回想起日前發生過什麽,“你二人……怎會在這兒?”

忽然門扇洞開的吱呀聲傳至耳內,隨即是敦實的腳步聲:“止霜,香妞兒醒了?”

不待止霜回答,披香便搶道:“醒了醒了,快告訴我,你二人究竟是如何尋得了我?”

咪嗚。

熟悉的貓兒似的軟叫聲自枕邊靠近,淡淡的腥味湧上鼻端,披香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頰畔即刻有毛茸茸暖呼呼的小東西碰觸上來,沒頭蒼蠅似的在她頸窩間拱來拱去。

“哎呀笨貓!”止霜不滿虎崽對香妞兒的過分親昵,伸手就要將它捉去一旁。

“別動它,讓它待在這兒吧。”披香略略側過頭,彎唇享受著幼虎的咕噥與呢喃。“對了,我在問你們倆呢,你們是怎樣找到我的?”

“事實上,”沉水走到床邊,“有人深更半夜來敲我和止霜的窗戶,讓我二人在卯時初刻趕到泊縣的南城門,說是城門西頭的牆根下,有我們想要的東西。那人還說,不許我們將這消息告訴芳山令。”

披香籲了口氣,“……結果,就找到我了?”

“對,”沉水應道,“芳山令到現在也不知你的下落,找了三日,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那位有趣的芳山令,竟還在死撐著麵子?披香心下暗笑不已,“罷了,你們這就去告訴芳山令,就說披香夫人隻是夜遇故人,往故人家中小敘三日,不辭而別,還望高大人見諒。”

聽得此言,沉水與止霜麵麵相覷。

“可那捎來消息的人說,不許我二人將尋得你的消息告訴高無憂。”止霜認真道。

“無妨,”虎崽伸出舌頭舔舔披香的頸窩,引來她一陣輕笑:“那些人,恐怕暫且不會取我性命才是。”

原來蟄伏暗處伺機而動的獵手,不止一個。那日在密室中救下她的那兩人,與在酈州城珍稀坊襲擊她的黑衣人,並非同出一宗,隻怕……是另有高手盯上了她。

沉吟片刻,披香揚聲笑道:“對了沉水,待咱們啟程後,你去信命沿途的樓家香鋪放出消息,就說——披香夫人在絳州受襲,往韻宛縣城的途中,傷重不治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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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某貓交了推免研究生的申請……攢人品,願眾書友保佑某貓順利保送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