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覺腰間一緊,冷顏低頭一看,一道黑色的腰帶卷上了自己的腰,一把將她扯了回去,正好摔落到方破身邊。
無瑕說話,冷顏瞥見一塊如同磨盤大小的冰塊從天而降向方破砸去,一伸手抱住了方破肩膀,用雙手護住他的頭,就向一邊滾去。
那巨大的冰塊幾乎地擦著冷顏的背落在了地上,砸出了一個深坑,此處的冰麵馬上也“喀拉”一聲開裂,並且比任何地方都要裂的快,冷顏感覺身後就像奪魂的小鬼一樣,那破裂的口子不斷地在自己身後擴大,迅速形成了一個冰洞,她完全沒有喘息的功夫,隻能抱著方破拚命地翻滾,不讓自己掉進冰洞裏去。
雪崩的殘酷和可怕遠比冷顏想象的更厲害,他們倆一路在方破因為激烈地動作而使胸前的傷口血流不止中翻滾不休,劃出這冰天雪地蒼茫中最醒目的紅色軌跡,卻終究逃不過那如同萬馬奔騰帶著吞沒天地萬物之勢的雪崩閃電一樣的速度,無論她們逃出多遠,四麵八方全是席卷而來的白色,終於那巨大的拍擊力一下砸到了冷顏的後背上,她隻覺得正好在此時被自己壓在身下的方破猛然一沉,兩人向著無邊的冰洞掉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冷顏覺得身上有些冷,不自覺地抱緊了身邊一處溫暖所在,周圍寂靜無聲,她慢慢地睜開眼,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冷顏想活動一下,這才驚覺自己抱住的是一個人,而這人也緊緊地抱著她,兩手正如她在失去知覺前抱著方破的姿勢一樣,隻是他身軀寬厚高大,不僅牢牢護住了她的頭,雙手從她肋下穿過,連背也保護的很周到。
“方破,方破。”冷顏喊了幾聲,沒有回答,方破身受重傷,和她一路翻滾跌落,肯定傷得更重了,隻是昏迷中還保持著出最後保護她動作不放而已。
好不容易從方破的懷裏脫身出來,冷顏身上一涼,用手一摸全是濕漉漉的,散發著血腥味。
伸手再去摸方破,他胸前的衣服全被血浸透了,冷顏不禁打了個寒戰。
她能感覺出來身下雖然冰冷卻不再是冰雪,試探著可以摸到身邊全是圓滑的石壁,估計她們決鬥的那片平地附近下有一處呈傾斜狀的山洞,也不知道是人為還是天然的,隻是歲月漫長中被冰雪一點點地封堵了洞口,要不是這場雪崩,厚厚的冰層破裂,也不會顯露出來,這也是為什麽他們身下的冰層會裂得那麽快的原因了。
幸虧這洞呈斜坡,才不至於讓他們被摔死,隻是這裏依舊十分寒冷,方破肯定受不了,想到這,冷顏趕緊將自己的中衣脫了下來,摸索著將方破的衣服解開,將隨身攜帶的金瘡藥給他敷上,又用中衣給他把傷口裹好。
準備給方破拉好衣襟時,她摸著那上麵全是血冰冷一片,這樣怎麽穿?穿了也擋不住寒。冷顏猶豫了一下,將自己外麵的衣服又脫了下來,給方破蓋上,然後躺在他身邊象剛醒時那樣抱住他,將手按在方破的後心上,緩慢地注入內力,既是幫他療傷也是助他抵禦寒冷。
冷顏覺得方破體內的氣息與自己的很是合拍,毫不費力地就被自己帶著遊走,想必這就是同門內功心法相似的感覺,隻是有點奇怪,內力行至方破的腹部也和君皓一樣,好像那裏有個無底的深淵,輸多少進去,就能吞噬多少,怎麽都填不滿,他們這內力看起來和流瑩的還是有些不同,透著股怪異。
也許是師父後來改進過,所以自己沒有這種狀況,冷顏這麽一想也就不覺得的奇怪了。
激鬥了大半天,遭遇雪崩,又運功為方破療傷,冷顏堅持運完功,覺得疲憊,不覺又沉沉睡了過去。
眼前白茫茫一片,很多模糊的畫麵在她眼前閃過,不知道怎麽冷顏看見了漫天星光,海浪一波一波柔柔地爬上沙灘,一覽無餘的沙灘上躺著一對男女,男子修長的身形,微微上挑的鳳目裏深情款款,滿眼都是對麵少女害羞歡喜的模樣。
這好像是在神龜島君皓和自己一起看海龜生蛋之前的情景,冷顏仿佛就站在她們身邊不遠處,看著君皓慢慢地接近他身邊的那個自己想去親吻她……後來驚動了大海龜,它逃走了,小夫妻倆邊看滿滿一大坑海龜蛋,憧憬她們將來會有自己的孩子……
“你不會生蛋,但是會生孩子……我們回宮合房以後,說不定很快就會有。”君皓輕輕地將手搭在她的腰間,雙眸璀璨如最亮的星辰。
“娘親,你為什麽不要我,嗚嗚嗚——”一陣孩子奶聲奶氣的啼哭傳來,冷顏一驚,忙四下張望,沙灘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霧,君皓和自己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薄霧散去,一個孤零零小小的墳塋出現在眼前,雖然沒有墓碑,但是冷顏感覺到揪心的疼痛,那裏麵是自己不曾見過麵的孩子,那麽小小的孤單單的躺在冰冷的地下。
“娘親,我很乖,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求求你娘親……”孩子的聲音越來越遙遠,淒涼無助。
冰冷的淚水從冷顏的臉龐滑下,她想喊半天喊不出聲,她張開雙手想去擁抱那一方小小的墳塋和自己朝夕相伴了近五個月的親身骨肉,終於一聲哀痛的叫聲衝口而出:“我要你,不要走,娘親要你。”
她的手緊緊抱住了一副溫暖的身軀,有人在她耳邊急急地低聲呼喊:“顏兒,顏兒,醒醒。”
“我的孩子沒有了。他哭著埋怨我,說我不要他,說我不喜歡他,我怎麽會不要他不喜歡他?我準備了那麽多小衣服,玩具,還想著他出生後會是什麽模樣,想著他長大一些,我可以帶他去什麽地方玩耍……我那麽想要他,為什麽就會突然沒了,為什麽?”冷顏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失去那個孩子,她是怎樣的痛徹心扉,此時卻象決堤的滔滔江水一樣,脫口而出。
方破低聲悶哼,冷顏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揮拳在他胸前發泄捶打,忙住了手問:“你怎麽樣?傷口是不是又裂開了,怎麽不提醒我?”
“沒事,”方破咬緊了牙關,擁著冷顏:“你把所有的怨恨都說出來,哭出來,這樣也許會覺得好過一些,我挨幾下打也值得。”
冷顏聽他這麽一說,倒慢慢地恢複了過來說:“你又沒得罪我,我幹嘛要找你出氣?”
“反正你是受了男人的氣,我也是個男人,讓你出氣也沒有什麽不對。”方破感覺冷顏的語氣放鬆了許多,又開起玩笑來。
冷顏想到了流瑩,不無埋怨道:“也是,你輸就輸了,明知道我師父是個孤苦執拗的人,又何必那樣去刺激她?害得她這樣癲狂,我從來都沒見過她這樣,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會不會……”
她不敢想象自己剛剛遇見了師父,準備跟她一起行走江湖,也就不會覺得孤單,可是轉眼間又失去。
“你的師父沒事的,我最後看見她身形奇快往下山的方向去了,她心裏有牽掛,決不會就這麽輕易地死掉,一天見不到我師父,她要活著的願望就比誰任何時候都強。”方破急急地解釋,手臂微微緊了緊。
這下卻提醒了冷顏,她還蜷在他的懷裏,馬上他的雙手就像兩隻燒得通紅的烙鐵一樣,灼得她慌忙去推他的身體,想擺脫出來。
“我好冷,顏兒,你不冷嗎?”方破的手被冷顏掙開,聲音微微顫抖地說。
“我不冷。”冷顏有些違心地說,卻停下了動作,方破失血那麽多,又躺在冰冷的石頭上,肯定比自己還要怕冷的多,可是先前是他沒有知覺,擁在一起取暖是不得已,不會覺得太尷尬,現在他是清醒的,該怎麽辦才好?
黑暗裏,方破也感覺到了冷顏的為難,摸著蓋在自己身上冷顏的衣服,卻故意說:“你身上也沒剩多少衣服了,莫非是練了什麽寒暑不怕的奇功,所以不覺得冷?還是怕我會打你什麽主意?”
該死的方破,一旦在看不清他真麵目的情況下,就變成了大黑,總是有股說不出的邪惡,一眼就能看穿她心裏想法的本事,卻又讓人恨不起來。冷顏幹咳了兩聲:“你在這裏好好休息,我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
說著,冷顏斷然地去推方破,想站起來。
“顏兒,隻要一會就好。”方破語音輕柔,帶著令人無法拒絕的央求,手上卻沒有阻止冷顏,原本擁住她身體的手從背上不舍地滑下。
離開了方破的懷抱,隻著了單衣的冷顏不由打了個冷戰,隨即一件衣物塞到了她手邊,是她披在方破身上的外衣。
“你穿上吧,真的很冷。”方破說著,慢慢蜷起身體。
“不行,你會受不了,我走走就暖和了。”冷顏將衣服抖開,又蓋到方破身上。
“我沒事,能照顧自己。你把衣服穿好,找到路就直接離開,免得再回頭來拿衣服……”
冷顏覺得有點不對,按住方破想掀掉衣服的手,有些生氣地說:“我是那種隻顧自己不管別人死活的人嗎?我是去找路,不是要丟下你不管,找到路當然是一起出去。”
“我知道你不是,但是我是小人,是色狼,跟你在一起難免想入非非,讓你覺得危險。我們其實也不是很熟,沒有必要非在一起,所以你走吧,不用理我,我覺得這裏也很好,想多留一陣子。”
冷顏聽得方破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才算是有點明白了,他好像是在和自己賭氣?
“你不是那麽小心眼吧?隻是因為我沒答應你剛才的要求就生氣了?我沒有象你說的那麽想,隻是你我男女有別,怎麽能……”冷顏解釋著,忽然覺得有點好笑,隻是可惜現在看不到方破的表情,不知他是不是會象個孩子一樣瞪眼咬唇,做出滿臉的哀傷樣?很難想象那個一起經曆幾次生死劫難都不皺下眉頭的男子,會說出這麽幼稚的話來。
“對,你我男女有別,最好不要再呆在一起,影響你的名聲,請便吧。”方破說得有點激動,又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