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寧至德聽了,連忙上前扶起,趁著段青茗抬頭的時候,立時眉開眼笑起來:“喲,這是柔弟妹的孩兒麽?和她娘當年,好生的象啊!”
乍一提到丁柔,段正的眸光又黯了下來,他點了點頭:“是的……”
段青茗笑道:“寧伯父認得我娘?”
寧至德笑道:“認識,怎麽不認識呢……當年,你娘可是我的義妹呢,來往甚密,為了這事,你爹和你娘訂親之以,以後你娘和我不清不楚,還曾經和我打過一架呢!”
段青茗一聽,微微揚了揚眉——咦,前生的時候,她怎麽沒有聽過,娘還有一個義兄,而且,還曾和爹爹打架呢?
段青茗還沒有問出來,那邊,段正已經紅了臉了:“寧兄,有些個舊事,還是莫要當著孩子的麵提起的好!”
寧至德先是一愣,隨後,便醒悟似地大笑起來:“好吧,不提,不提!”
寧至德說著,一邊拉起了一側的寧仲舉來到段青茗的麵前:“看到沒有,這是妹妹,快叫妹妹……”
寧仲舉倒是乖巧,望著段青茗,喚了句:“段妹妹!”
段青茗一笑,脆生應道:“寧哥哥好!”
寧至德笑道:“青茗啊,這是二哥哥,大哥哥現下不在府裏,到他回來了,再讓他叫你妹妹啊!”
段青茗聽了,連忙說道:“應該是青茗見過大哥哥才是!”
一行人開開心心地說著,朝著中門,緩步而去!
劉蓉的院子裏,所有的下人,都被屏退了,空空的屋子裏,就隻剩下田嬤嬤和劉蓉兩個人!
劉蓉這一生氣,又砸了滿屋子的東西——這幾年來,主持中饋,也漸漸養成了劉蓉的暴戾脾氣,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隻要一不開心,就會砸這屋裏的東西,而且,一直砸,一直砸,砸到她氣完全消了為止!
劉蓉拚命地砸,王嬤嬤低眉順眼地站在那裏,直到劉蓉坐到椅子上開始喘粗氣了,田嬤嬤這才走上前去,和她說起了悄悄話:“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大小姐自從這次醒來之後,完全變了。以前,她最信任奴婢,可現在,根本就不讓奴婢近身。無論什麽事,都交給寧嬤嬤和夏草兒去辦,上一次,就因為老奴無意之中喚了您一句‘夫人’,就被她掌嘴,還罰跪了大半天……夫人啊,您若再不管管,這大小姐,可以上天了啊!”
聽了田嬤嬤的話,劉蓉忍不住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有些冷漠地說道:“田嬤嬤,這大小姐可是你一手帶大的,現在,你竟然來了一個‘不讓你近身’,告訴我,是不是你做了什麽事,觸怒了大小姐,所以,她才不再信你了?”
田嬤嬤是劉蓉花了無數的心思,才收買來的爪牙,這數年來,為了能牢牢的看實段青茗、教壞段青茗,劉蓉可是在田嬤嬤的身上,花了無數的心血的銀子的啊,現在,事到臨頭了,這田嬤嬤可會推卸責任了?不得不說,劉蓉真的覺得生氣了!
在劉蓉的心裏,她欺騙段青茗可以,欺壓段青茗也可以,因為,她的每一件事,都有每一件事的用意,可是,若是田嬤嬤敢不聽她的吩咐,敢私下裏對段青茗怎樣的話,她也是絕對不會輕饒的!
因為,這前者,是劉蓉對付段青茗的手段,可後者呢,卻是這些奴婢們不盡力辦事地後遺症。要知道,劉蓉要的是這些人的絕對的忠誠,若是她們敢欺上瞞下的,露出了什麽馬腳的話,劉蓉絕對不會容情!
別人或許不知道劉蓉的手段,可田嬤嬤卻是非常清楚的。眼下這話說出來,分明是懷疑自己偷懶了,或者說是被段青茗收買了!要知道,這個罪名,可真的不小!田嬤嬤一聽,連忙跪了下來,她一邊叩頭,一邊哭訴道:“夫人啊,奴婢自己跟了夫人,家裏人都得了夫人的恩惠,老奴從來不敢有任何的壞想法的啊,平日裏,夫人叫奴婢做一,奴婢從來不敢做二的啊……夫人,還要明鑒啊!”
劉蓉不出聲,任由田嬤嬤拚命地磕頭,直到磕到額頭都滲出了血,這才冷冷地睨了田嬤嬤一眼,淡聲說道:“好了,起來吧!與其在我這裏用力分辯,倒不如多用些心在大小姐的身上!”
微微地頓了頓,她才繼續說道:“要知道,你可是大小姐最信任的人呢!”
話裏有話,語氣極是陰森!這是在提田嬤嬤的醒兒呢,若是她不能成為段青茗最信任的人話話,那麽,就沒有留下她的必要了呢!
田嬤嬤還想分辯什麽,劉蓉已經不愛聽了。她微微蹙了蹙眉,田嬤嬤就再不敢說話了!正在這時,王嬤嬤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去,拿了杯茶雙手奉給劉蓉。潔白的骨瓷,放在劉蓉雪白的手掌心裏,互相輝映著,極是好看,劉蓉接過,吹開浮在上麵的茶葉,輕輕地抿了一口。又放回了王嬤嬤手裏的托盤上!
王嬤嬤精乖地後退一步,站在一側,不說話了!王嬤嬤是劉蓉的奶娘,和劉蓉最是貼心,為人也最精乖,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
而今,劉蓉生了氣,有些話,還得劉蓉說出來,隻有劉蓉的氣消了,事情才算過了!
劉蓉想了想,眸子裏轉了幾下,忽然又生出了一個主意。她衝田嬤嬤招了招手:“你過來,按我的吩咐去做!”
看到田嬤嬤戰戰兢兢地上前,劉蓉附耳向她低聲吩咐了幾句什麽,並讓她馬上去辦,且不能讓外人知道了。
劉蓉一邊說,田嬤嬤的眸子裏,不斷地浮著亮光,猶如閃爍的鬼火一般,一閃一閃的!她不住地點頭、點頭!
等到劉蓉說完了,她皺得起皮的老臉上,露出一臉諂媚至極的笑,並趁著劉蓉起身的時候,一路衝她翹起了大拇指,忙不迭地讚歎道:“還是夫人您想得周到!”
————————————寧嬤嬤歸來的分割線————————————————
寧姝苑裏,段青茗斜倚在美人榻上,她的手裏,就握著那一把穿月弓!另一雙眼睛裏,卻握著一張短短的字條:“煩請交予羽盟!”
剛剛,她小睡了一會兒,可再一醒來,就發現床頭多了一樣東西。而這樣東西,就是段青茗在三天裏,看到了兩次的穿月弓。
段青茗握著穿月弓,眼神卻不斷地變幻。難道說,今生的她,和前世一樣,始終沒有辦法擺脫被這穿月弓擺布的命運呢?
若真那樣的話,這把穿月弓,她究竟要如何處置呢?是按對方說的,交給那個叫羽盟的人,還是將他丟出去呢?
段青茗握著那紙條,不由地深深歎了口氣!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寧嬤嬤的聲音:“小小姐,老奴回來了……”
段青茗一聽,立時將穿月弓藏好,定了定神,大聲說道:
“寧嬤嬤,我叫你帶的人……帶回來了麽?”
那個人,可一定要帶回來啊,因為,這關係到段譽的以後,甚至,關係著一個人,甚至更多人的命運的改變!
寧嬤嬤依然是一副低眉斂眸的神情,她低著頭,聲音雖定,可半點都不敢遲疑地答道:
“回小小姐的話,您叫老奴找的人,已經找回來了,現在,他已經被老奴帶回來了。”
微微地頓了頓,寧嬤嬤的眸子裏,浮現些許的淡色憐憫。她輕歎道:“他的情形,一如小小姐所講……”
寧嬤嬤出門,是段青茗的主意。她吩咐寧嬤嬤在出城的那條路上去等一個人——一個必須要帶回來給她的人!結果,時間、地點、以及那個人形容外貌,都和段青茗描述的無二致。而且,也一如段青茗所說的情形,雖然,他渾身是傷,氣息奄奄,可是,那一雙蛑眸,卻依舊帶著不屈的清亮眼神,猶如浸在水銀裏的珠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