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如被西陵澈這麽一吼,身子又是一抖,眼神淒楚的看著西陵澈,喉結微動,半晌才囁嚅道:“澈……你。”
這時候,西陵澈忽然一用力,將自己的衣袍一角從梁少如的手裏猛地抽了回來,眉頭微皺,眼神晦暗。
梁少如還保持著拉住西陵澈衣服的手勢,身子也是半傾著,似乎不敢相信西陵澈已經將衣服從自己的手裏抽走了。
這些年雖然西陵澈一直不願意接受自己,一直很排斥,可是那個時候的自己卻遠沒有現在這樣的失落,有些東西就是這樣,你沒有得到過便不會那樣的去計較,可是現在卻是不一樣的,有過那段往事,得到過他溫柔的側目,霸道的對待,現在卻回到了從前,要他如何能夠接受得了?
“不會的……不會的……”梁少如喃喃的自言自語似的說著,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西陵澈卻仍舊是那一副漠不關心的表情,垂首看著梁少如,半眯起眼睛,唇邊的笑陡然變得森涼,“梁少如,你這樣糾纏不休有意思嗎?”
他的聲音很涼,是那種春夜料峭時從山穀裏吹來的涼風一般,從皮膚涼到了骨頭裏。
梁少如聽著,隻感覺心碎成了一片片的,滿心的荒涼之感,而那抹荒涼又似乎要從胸腔裏爬升到了眼角,梁少如甚至感覺到了自己的眼眶都已經開始濕潤了。
“澈,為什麽?我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梁少如仰著臉,淚光盈盈的看著西陵澈,期待著西陵澈能給他一個能夠讓他接受的理由。
“你真的要聽?”西陵澈半眯著眼睛,目光斜斜的看著梁少如,眼神冷得不行。
“恩。”梁少如鄭重的點了點頭,很是認真的模樣,那雙眸子裏滿是期待,一個答案,一個可以解釋這幾天為何會這般的冷落自己。
西陵澈唇角一勾,目光直視著梁少如,說道:“很簡單,我隻是不願意再和你在一起了而已。”
“為什麽?”梁少如依舊不解,“為什麽你會突然就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了?”
西陵澈的眸子微微一垂,冷冷說道:“梁少如,你還不清楚嗎?我是這西水的大皇子,在整個西水人人覬覦的位置,對我來說,你就是個拖油瓶!”
梁少如聽罷,震驚的瞪大了眼睛,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西陵澈,半晌,又像是忽然反應了過來一樣,搖了搖頭,“不會的,你撒謊!若你真覺得我是個拖油瓶,那便不會將我留在你身邊了,你若是擔心我會再受傷,我可以向你保證,以後我會很小心照顧自己的,不會再受傷了。”
西陵澈看著他,眸子裏微微有些動容,卻很快被眸子裏的冷漠給掩飾了,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放手了,怎麽能夠因為梁少如的那種殷切的眼神就動搖了呢?
要登上高位者,注定都是要學習孤獨的,沒有軟肋的人才會獲得瞪大的成功。
西陵澈的眼中開始燃起了計較,而梁少如也開始回想起了兩人之前的對話,雖然西陵澈說的狠心,可是梁少如的心裏還是不怎麽相信的,也許語言能夠傷人,可是回憶卻是能讓人看清內心。
梁少如剛想開口說話,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了說話聲,低低弱弱,聽起來似乎還有些距離。
梁少如一愣,以為是上官如卿他們又回來了,隨著聲音的漸漸大起來,梁少如又覺得不像是上官如卿他們,便不由得回頭看去。
隻見一群人正有說有笑的往這邊走來,梁少如第一眼看見了中皇,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聽見一個女子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
“少如哥哥!”
然後,那個紅衣少女就那樣飛奔了過來,跑到梁少如的跟前,拉起了梁少如的手,滿臉的笑意和欣喜,那眸子裏的愛慕,絲毫也掩蓋不住。
“少如哥哥還記得我嗎?”娜香瑤笑著,拉著梁少如的手,臉色酡紅,很是羞怯的模樣。
梁少如呆愣的看著她,還未開口說話,便聽見一個婦人開口說道。
“瑤瑤,不得無禮,你可給大皇子行過禮了。”婦人這麽一說,娜香瑤才像是看見了西陵澈一樣,鬆開了拉著梁少如的手,紅著臉,柔柔的喚了聲:“香瑤見過大皇子。”
隨著娜香瑤手的鬆開,西陵澈的目光這才移到了那想要的臉上,確實是個容姿不錯的姑娘,雖然看起來臉上的稚氣還沒有脫,但是五官卻是很精致的模樣,想來再有兩三年,定能出落成一個標致的美人兒。
“小公主好。”西陵澈麵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目光打量著娜香瑤。
“大皇子和梁太傅,是在這裏賞花嗎?”婦人一邊笑說著,一邊走到了兩人的跟前。
西陵澈這才將她認出來,原來此人是娜鷹族的族長娜雲容,娜香瑤的生生母親。
“族長好。”西陵澈得體的和娜雲容打著招呼,然後又看向了中皇,“皇爺爺。”
“給中皇,娜族長見禮了。”梁太傅說著,行了一個禮,然後又對著娜香瑤拱手一揖,“見過小公主。”
梁少如彬彬有禮的模樣看得娜香瑤的小臉又是一紅,想要抓住梁少如的手吧,又見中皇和自己的母親在,有些不好意思,便又垂下了頭。
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要嫁的夫君了,儒雅清秀,彬彬有禮,實在是個她很滿意的夫婿呢。
15.
“皇爺爺,娜族長,我宮裏還有事務要處理,就先失陪了。”西陵澈說著,便行了一個禮,轉身欲走。
梁少如見西陵澈走了,而剛剛的事情又還沒有得到一個答案,百年想跟著一起過去,他今日本就是抱著必定要問清楚的信念來找他的。
“中皇,娜族長,卑職也告辭了。”說完,梁少如便拱手一禮,轉身就要去追西陵澈去。
“少如啊,你等等。”梁少如剛要走,卻被中皇給叫住了。
梁少如一愣,然後狐疑的轉過身來,看著中皇,恭敬站好,等著中皇說話。
”今夜我在宮裏設了宴席款待娜鷹族的族長和小公主,少如也一起吧。”中皇和藹的笑著,一臉和善的模樣。
梁少如一愣,心裏隱隱的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來,然而中皇的命令,自己又怎麽可能違背呢?
“是。”梁少如幾乎是沒有猶豫的,恭敬行了禮,垂下了眸子,眼裏滿是深沉,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就這樣梁少如便留了下來,陪著中皇,娜族長還有娜香瑤逛了很久的禦花園,然後便隨著他們一起去宮殿裏赴宴。
夜幕臨下,華燈初上,宮角燈一盞盞的亮起,霎時間,整個宮殿便是以片華光璀璨,竟是比那白日裏還要絢麗幾分。
這席上的人並不多,也就隻有中皇,娜鷹族族長娜雲容和娜香瑤,還有梁少如,不用猜,梁少如也知道是什麽事情了。
梁少如安靜的坐在席上,對麵是一臉羞怯的娜香瑤,璀璨的燈光下,她的臉柔和而唯美,如同畫一般,殷殷的看著自己,那眸子裏絲毫也不掩藏的愛慕之情。
梁少如不敢去看她,他知道自己不會喜歡上這個天真單純善良的小姑娘,自己的心隻能是屬於西陵澈的,然而轉念又一想,自己在看著西陵澈的時候,是否也是這樣的目光呢?
一番歌舞表演之後,娜雲容舉著酒杯,站起身來,對著上座的中皇一個拱手行禮,含笑說道:“這杯酒雲容敬給中皇,多謝中皇的款待。”
中皇也是一笑,舉起酒杯回敬了娜雲容,說道:“娜族長和小公主遠道而來,理應盡興啊!”
“中皇說的是。”娜雲容頷首一禮,坐下了身子。
這時,娜香瑤卻忽然站起身來,舉著酒盞對著中皇,盈盈一笑,“中皇,香瑤也敬你。”
她本就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這話說的實在俏皮,中皇看著,隻覺得心頭甚是喜愛,哈哈一笑,也舉起了酒盞,“好啊。”
娜香瑤豪爽的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又轉過頭來看著梁少如,臉頰有些微紅,把酒杯舉到了身前,抿著唇,扭捏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少如哥哥,這杯,香瑤敬你。”
梁少如也舉起酒杯站起了身來,麵上掛著濃淡適宜的笑,回敬了娜香瑤一禮,說道:“該是少如敬小公主才是。”
娜香瑤聽著,抿唇笑著,這杯酒卻是一口口小啜著喝完,這喝的同時,目光一直落在梁少如的身上。
娜香瑤的模樣,自然是全被中皇和娜雲容看在了眼裏,她還是個小姑娘,不懂得去掩飾自己的感情,喜歡,便就是喜歡了。
這時,娜雲容便站起了身來,目光瞟了一眼梁少如,然後看向了中皇,說道:“中皇,雲容有個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中皇一笑,眸子裏一片的了然,說道:“但說無妨。”
娜雲容這時將目光落到了梁少如的身上,然而又是一笑,說道:“香瑤如今也到了試婚的年齡了,不知中皇的身邊可有適合的人。”
娜雲容說的很是委婉,已經把梁少如叫到這宴席上來了,自然是屬意梁少如的。娜香瑤聽著母親說的話,然後看著闞澤梁少如,麵頰微紅,眼睛滿是期待的神色。
西陵澈,我看著你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殷切而期待的目光呢?
這時,中皇的目光也看向了梁少如,說道:“娜族長看少如如何呢?雖說不是皇子,卻也是我地海至關重要的人物啊。”
娜雲容這才直視著梁少如,滿意的一笑,說道:“梁太傅風度翩翩,一表人才,確實是個好兒郎。”
中皇聞言,也是一笑,然後探身,問向了梁少如,“少如啊,我還是得問問你,你可願取娜鷹族的小公主為妻啊?”
梁少如隻感覺自己的心已經快提到嗓子眼兒了,說願意,那自己和西陵澈便永無可能,還沒有得到的答案,也將就此淹沒在了那十裏紅妝之下,若說不願意,不僅是拂了娜香瑤的情意,駁了娜雲容的麵子,更是讓中皇難以下台。
這實在是個難以抉擇的事情。
猶豫了片刻,梁少如站起了身子,走到小幾前,對著上座的中皇就是一拜,半身伏在地上,說道:“回中皇,下官認為,現在娶妻,實乃不妥。”
“哦?”中皇聞言,眉頭微微一挑,又問,“如何會不妥呢?”
梁少如半直起身子,目光平靜的看向了中皇,說道:“眼下朝中局勢動蕩,少如也沒有一番作為,若現在娶了公主,隻怕會委屈了公主。”
而中皇聽他這麽一說,卻又是一笑,說道:“這個無礙,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家室一成,心便也落定,對太傅更是有利的啊。”
梁少如此刻心裏也有些緊張,卻依舊是一臉平靜的看著中皇,又道:“少如沒有那般豪情,隻是眼下朝中卻是動蕩,若是少如此刻成親,朝中局勢便會又變得極為微妙,對大皇子,實屬不利。”
梁少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一顆心惴惴不安,想必中皇和娜鷹族族長早就已經商量好了,隻不過,是在給自己一個麵子罷了。
可眼下自己卻駁了這個麵子,中皇與娜鷹族族長麵上無光,肯定是會不高興的,若是自己一句話說的不得體,便可招來殺身之禍。
果然,梁少如這話一出,中皇的臉色霎時間便有些不好看了,沉默半晌,才說道:“少如倒是不必擔心,你所憂慮之事,早已做好安排,不必介懷。”
梁少如一愣,看著中皇那雙鷹隼一般銳利的眸子,知道此刻,中皇已經十分不悅了,且不說自己是否真的有這方麵的顧慮,就是自己這一介文官,哪有那麽多的壯誌情懷。
可是,若就這麽答應了下來,梁少如覺得不僅是對不起西陵澈,更是對不起自己那許多年的隱忍和等待。
想及此,梁少如也知道,今日在這殿上是不可能讓中皇收回成命的,隻想辦法拖延片刻。
思定,梁少如便對著中皇又是一拜,說道:“少如惶恐,今日之事,實在是少如從未想過之事,求中皇和娜族長能讓少如考慮一下。”
“哦?”中皇現在的臉色雖然恢複了一點點,卻也是不好看的,又道,“這考慮一下,是要考慮多久啊?”
梁少如垂眸想了想,答道:“三日。”
“這事你還需要考慮三日?”中皇的臉色又變得鐵青一片,“給你一日的時間,明天這個時候,一定要給個答複!否則……”
中皇的話並沒有說完,但是梁少如卻是能夠將其猜到,若是明日自己給不了答複,或者給不了中皇一個想要的答複,便真是要殺身之禍的。
“謝中皇!”梁少如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自己這一次,當真是走到了死胡同,無論哪一邊都是高牆十丈,如何能翻越得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