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請自重。”舒沅剛要反駁,身後便飄來蕭貴妃的聲音,“煙雨樓,依娘娘的身份最好是不要提到這個。免得讓人聯想到娘娘的出身。”
她來了,舒沅心下稍稍一放。
隨著蕭素素一身素服踏入,她的身旁攙扶著上官裕也緩步走進。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紛紛下拜,舒沅也一樣問福。
“皇上,”劉賢妃立刻惡人先告狀,“剛才臣妾不過就禮數問題征求了下禮部的意見,誰想這個婢子竟然忤逆靈堂。在這麽多人麵前公然羞辱臣妾。該當死罪,還請皇上替臣妾做主。”說罷,做哭狀。
上官殷胥急道:“父皇!不是這樣的,舒沅姐姐不過就是替胥兒說了幾句話,她沒有做忤逆靈堂的事情,更沒有羞辱賢妃娘娘。還請父皇……”
“太子!”堂下眾臣中,鎮南王忽高聲提醒道。
舒沅也想到什麽,急上前跪道:“皇上,太子年幼,一些禮數規矩還需深教。請您念在他跟著您經曆了三朝風雨的份上饒恕他。”
可是,已經來不及。隻聽那上官裕嘴上重複著:“舒沅姐姐,舒沅姐姐……”
劉賢妃在一旁看了眼蕭貴妃而冷笑。剛才蕭妃也所言不虛,她本就出身娼門。她是女人,那日火燒煙雨樓後煙雲的畫像她免不了會拿來對比,自然會關心女人所關心的問題。
她不像其他妃子會怕這個女人,她有兒子,她沒有。
上官殷胥已經注意到什麽,剛剛抬頭碰觸到自己父皇的眼睛,就聽上官裕怒道,一手指著上官殷胥,顫抖著:“好個舒沅姐姐!朕本就是在考慮你跟我多年,在想是不是冤枉了你,還想依照這十幾日給太後發喪的過程中看你表現而定。誰料想你小小年紀居然想出這等苟且之事!來人哪……”
“父皇,兒臣真不是您所想的。”上官殷胥跪地上前道。
“皇上,您要殺就殺奴婢吧,是奴婢沒有將太子殿下帶好。”舒沅下跪。
誰料,舒沅這一跪,上官殷胥更急了,立刻擋在她麵前,幾步上前拉著上官裕的衣角:“不是的!是我自己沒學好!父皇您不要殺她!你要殺就殺皇兒吧,就當您從未生養過皇兒……”
“……你!你這個逆子……”上官裕身形搖晃了一下,猛的抽出了腰間寶刀。
不好!見刀抽出,在一旁觀望多時的宇文君邑也跪地奏啟道:“皇上!太後靈堂,不宜見血!”
見此情形,眾大臣也紛紛下跪請求:“皇上——”
上官裕本是個極敏感之人,尤其在被自己的皇兄上官連恒軟禁過後。朝堂上一有個風吹草動都會被他無限放大。那所謂的殺祁連海就是個例子。牢牢鞏固自己說一不二的皇權是假,皇位的權威才是真——
今天,讓他再次看到了自己的權威受到挑釁,這一幹的臣子甚至自己的兒子也不將自己的話當話,自然怒不可歇。長刀一揮,“反……你們都反了……都給我……”
說到這裏,上官裕的身形再次搖晃了一下,急捂著胸口軟軟倒地。
“皇上——”
“父皇——”
看到上官裕倒地,眾人大驚失色。上官殷胥更是起身,幾步上前。
“快,快傳禦醫——”蕭貴妃高聲道。
“我來試試!”舒沅自請上前,握起上官裕手臂,“是心疾,請容回乾朗殿以便為皇上細細診斷。”
抬眼卻見劉賢妃衝這走來:“給你一柱香時刻,不管治不治好皇上的病,你,華舒沅即請刑部死罪!”
“賢妃娘娘,舒沅姑娘在為皇上治病,您不能這個時候下如此要求。如此,讓醫者如何安心治病?”宇文君邑道。
“哈哈哈——醫者?”賢妃大笑,“本宮看她就是個假醫者!不過就是替前朝中宗皇帝治過病,湊巧而已經,就被你們捧為天人,難怪連這小娃兒也被她哄得團團轉。”
舒沅知道此時與她多說已無用,冷道:“娘娘,治皇上的病要緊,請您容奴才將皇上送回乾朗殿,治好皇上的病後奴才任您處置!”
“一柱香的時間皇上這病好不了!”君邑忽道,“請娘娘寬限時限!”
“……那就半日!不得拖延!”許久未發話的蕭貴妃拂袖立起,肅然道,“黎明之前必得治好皇上之病,否則,以淩遲論處!”
乾朗殿內。
燭影飄搖。
舒沅剛剛為上官裕診治完,此刻正為他服下藥片。
上官裕這病她說是心疾,實是急性心肌梗塞的一種,要痊愈絕無可能,所做這些不過是延緩他的生命。
剛剛歇了一口氣,右手卻被人一把拉著站起。
舒沅嚇了一跳,回頭看是君邑。喜道:“君邑哥,你怎麽來了。他們能讓你進來?”
“你瘋了!他要殺你,你還在這邊為他治病!還不快想辦法走!”君邑急道。守門的都是他部下的禦林軍是不假,可是早已被換成陌生的麵孔。他也是通過他的部將才進得來的。卻見這舒沅還在這裏仿佛事不關己的診脈。
“這……”舒沅看看從窗外射進的殘陽,猶豫道,“深宮大內,說走哪裏容易。”
沉思片刻,宇文君邑急步上前,看了眼尚在昏迷的上官裕,沉聲道:“他還未醒?”
舒沅點點頭。
君邑猛的抽出腰間佩刀。
“君邑哥,你要做什麽?!”一看那明晃晃的刀,舒沅驚道。
“他是皇上!我就不信這皇城上下有誰能置他的性命於不顧!”說罷一把將床榻上的上官裕肩膀扶起。
“不可以!”舒沅一把脫開宇文君邑扶上官裕的手臂,攔在前麵道,“這樣子你是死罪!君和哥已死,宇文伯伯不能再失去你!”
宇文君邑不由分說,一把推開橫攔在自己的舒沅,一手拎起上官裕置於肩膀,大步邁出:“功名富貴不過過眼煙雲,我宇文君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自己知道,不需要你來教導!”
“君邑哥——”
“宇文君邑,若帶皇上離開此地,有沒有問過本王的意見!”簾幕後陰影處緩步走出鎮南王上官浩瀾的身形。
“王爺?”宇文君邑怔在原地。今日他是單獨前來,並未告訴旁人。何故這鎮南王會出現此地?
這突然閃出的鎮南王是敵是友?
“皇……皇弟,救朕——”誰也沒料到,此刻,宇文君邑肩膀上的上官裕已經醒來,身體還虛弱的他還沒有力氣反抗這個將他高高抬起的曾經的臣子。
“浩瀾——”情急之下,舒沅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上官浩瀾的手,“宇文將軍是不得已——”
千鈞一發。
若是上官浩瀾轉向上官裕這邊,她華舒沅死罪不怕,若是君邑哥再將性命搭進去,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隻是,越是緊張,厚重的簾幕陰影下她越是看不出對方的表情。而宇文君邑肩上的上官裕已經開始掙紮:“皇弟……殺了他們!”
“浩瀾——”舒沅再次開口,跪下,“求你救救馨兒,救救君邑哥——”
“出去。”好一會兒,上官浩瀾口中才吐出兩字:
舒沅和君邑再次齊齊看向他。
“放下他,你們都出去。”上官浩瀾再次平靜的重複道。
看著上官浩瀾的麵容,君邑逐漸領會:“馨兒,跟我出去!”說罷,他已經放下了肩上半醒的上官裕,一把拉起舒沅的手。
直到看著宇文君邑領著舒沅合上了大殿之門。
大殿再次陷入黑暗。
上官浩瀾才開口:“皇兄,你知道剛才出去的是誰嗎?”
“宇文將軍,不,舒沅……那個賤婢?”掙紮著從地上直立起半個身子的上官裕不明所以。
“她不是舒沅,”上官浩瀾回眸看向上官裕,“她是馨兒,蕭若馨。”
“蕭若馨……”回憶中,上官裕麵前閃現出了當年那個如蓮般的女孩,女孩純淨的麵龐與那名喚作舒沅的女子麵容一遍又一遍的重合,“她是蕭若馨?”
沒有回他,上官浩瀾隻是兀自喃喃道:“她是馨兒。皇兄,你記得,是你讓她離開浩瀾的。是你讓她離開浩瀾八年的!”
“皇弟……你……”看到他們出去,剛才被宇文君邑一把放下已經開始清醒的半躺在地麵上的上官裕方覺不妙。身體不斷向後挪,可是,再挪已到階梯上,沒有退路。他終於開口,這次,再沒那麽結巴,“皇弟,我是你皇兄……你忘了我們一起長大……皇弟,皇弟……當年如果不是連恒害我,皇兄我也不會出此策。再說,當時,是你向母後請命,將晉北的那些米糧想移到蕭仕淵賬目上的。好好好,皇弟……皇弟,皇兄知道你恨皇兄。可是,皇兄什麽都給你了。那……那個霍思思,還有,還有你的鎮南王位分,還有……還有你要什麽皇兄都可以給你……隻要你放過皇兄……”
“噌”的一聲,從上官浩瀾腰間抽出的寶劍的亮光劃破了黑暗。
“皇兄,你要明白,浩瀾當日既然選擇如此,今日,無論是江山還是馨兒都不會放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