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皇後被禁足瑞祥殿起,一晃眼過去了一個多月。在這一個多月裏,錢皇後一直居於未央殿中寫寫畫畫,沒有人知道她寫什麽,也沒有人知道她畫什麽,包括香兒在內她也從未讓人靠近這些東西。
皇上的政務照例忙碌,舒沅聽六宮的宮女說琅岐的談判又遇上了阻撓,畢竟被俘的是太上皇,也算是大齊之主,對方肯定得漫天要價,皇上不得不考慮再派出一名得力的臣子前去談判。她先是聽說這臣子是錢渝,眾宮女說錢渝這段時間頻頻出入太上皇的乾朗殿,又說是霍同光霍大人,因為他是兵部尚書,總是沒個定數。
這邊,宇文君邑也收到他的屬下鈴鐺的通報,說是錢渝可能涉及通敵。來由是錢渝府邸的一名奴才在錢渝的臥室中搜到一份書信,書信上所寫內容用的語言便是琅岐族的文字。
“錢渝是當朝國舅,他通敵,怎麽可能?”君邑說著自己的推測。
但是,鈴鐺說:“將軍,自皇上登基後他的官位品級遲遲不見升遷,現今再加上皇後被禁足瑞祥殿,若因這而反也不是不可能。”宇文君邑略略一沉吟,道:“此事涉及國舅,我自會處理,沒有足夠的證據不容外傳。”
“是,將軍。”鈴鐺允道。
第二天,便有宮人看到宇文君邑一早就進了乾朗殿,與皇上二人在裏麵詳談數久。猛聽裏麵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瓷器落地聲。
守在門外的趙公公慌然進去,見皇上一臉鐵青的站著,而宇文將軍則跪俯在地上,小心道:“皇上,您有什麽需要老奴去做的嗎?”
隻聽皇上冷然道:“錢渝——”
這些都是舒沅聽來往的宮人說的。
而就在宮人們對皇上上官連恒的態度還議論紛紛時,就在當天夜裏未央宮卻發生一起離奇的遇刺案。
說他離奇是因為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那天夜裏恰巧是香兒值夜,舒沅和靜懿都早早的去歇息了。
半夜時分,忽聽未央殿方向傳來一陣驚呼。
“有刺客——”
“快抓刺客——”
“什麽什麽,刺客?!未央殿方向!”兩隊的禦林軍紛紛往這邊趕來。
聽到喊有刺客的聲音後,舒沅也被一陣陣雜杳的腳步聲驚醒。
她慌忙搖醒身旁仍熟睡的靜懿:“靜懿,快醒醒,醒醒!”
“姐姐,什麽事情啊?”靜懿還在打著哈欠。
舒沅急道:“有刺客,快起來!”
“什麽,刺客!”聽到“刺客”二字,靜懿也一咕嚕的床榻上坐起,匆匆披好衣物便和舒沅一起往外衝去。
這時候的未央殿早已經燈火輝煌,一眾的宮娥太監的呼啦啦的一群人都圍在正殿外麵。
就連其他宮的嬪妃也往這邊瞧了過來。
舒沅一眼便看到了宇文君邑,他正在指揮禦林軍。
“你們都守在外麵,你們幾個跟我進去。”君邑道。
“是誰要搜我的宮殿?”錢皇後從正殿內緩步而出,裝扮停當,這些天久居殿內所造成的蒼白神色卻不掩怒容。
見到皇後,君邑作揖道:“娘娘,剛才未央殿內出現刺客,為臣正在派人捉拿,若是打擾了娘娘休息還望娘娘贖罪。”
“誰在這瞎嚷嚷的有刺客?”錢皇後,一雙鳳目凜然睥睨眾人,“如果有刺客,本宮怎麽不知道。本宮還未將那人治罪你們倒黑壓壓的來一群人要搜本宮的宮。有這樣的臣子嗎?”
“如果下命令的是朕呢?”
“皇上駕到——”
隨著趙公公的高唱聲響起,人群中傳來上官連恒不怒而自威的聲音。聽得這聲音眾人也齊齊下拜:“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到上官連恒,錢皇後仿佛是已經預料好了這一幕似的,揚起頭,道:“既然是皇上下旨,臣妾豈有不尊之理。隻是大殿之內,為本宮寢殿,妄行搜查恐有不便,遂臣妾請皇上恩準讓妾身的貼身侍婢香兒隨同搜查。”
上官連恒聽了,二話不說道:“準!”
舒沅拉著匆匆趕來的靜懿退到殿的兩側,香兒上前,領著宇文君邑和幾名禦林軍一起往寢殿內走去。
好一會兒,他們才從裏麵出來。
宇文君邑手上拿著一疊信紙模樣的東西,見到上官連恒,單膝跪下道:“皇上,臣從皇後寢宮內查出這些。”
上官連恒接過去,先是打開了為首幾封信件,越看麵色越凝重,後看著皇後道:“皇後,你幹的好事!”說著將那信件一甩,就甩到錢皇後麵前。
舒沅忙彎下腰,借著燈籠的光亮替錢皇後撿起地上的信件遞給她,順帶著瞄了兩眼。
心下一驚。
原來,這些信件上的內容基本上是有關之前秀女蕭珍兒被殺一案的。
原來,蕭珍兒是錢皇後派人殺的!而且,其中提到了錢渝!
錢皇後為什麽要殺蕭珍兒,冒著這麽大的風險還要順代上自己的父親?
僅僅是宮嬪間的爭風吃醋嗎?
那邊,錢皇後看了信件意料中的冷笑了聲,道:“皇上,如此栽贓陷害的信件您也信?請問,臣妾為什麽要殺蕭珍兒?有人證嗎?”
“要人證是吧?”上官連恒居然也冷笑道,“香兒!”
站立在宇文君和旁的香兒腿一軟,立刻跪下,哭道:“娘娘,是香兒對不起您。是香兒帶宇文將軍他們找到這些信件的。”
“香兒——你怎麽能……”
錢皇後似乎大出意料,右手食指顫抖著指著香兒卻半天說不出話來。
而這些似乎也很得上官連恒的胃,他朗聲道:“錢皇後私自殺害秀女,有違母儀之德。現廢黜禁足於煙鎖宮。另錢渝,私通宮眷,有違大齊律例,且協同其女殺害秀女,也交予大理寺天牢待審。其餘人等,一律交由刑部發落。”
煙鎖宮,大齊的冷宮,要論冷的程度那可比琯華殿不知冷了多少倍。琯華殿再怎麽說一年四季都有陽光,多多少少也有宮女太監伺候一日三餐,但是煙鎖宮是號稱進去了就出不來的大齊後宮女人的鬼門關!
上官連恒這一發話有如晴天霹靂,錢皇後猛的倒退兩步,磕碰到宮柱上才勉強立住。
“還不將皇後拿下!”上官連恒大手一揮道,“都不聽朕的話了嗎?”
“是!皇上!”君邑應聲道,隨即喝來左右,“將錢皇後拿下!”
十幾名禦林軍團團圍上前:“皇後,對不住了。”
“我自己會走!”錢皇後高聲道。最後一眼望了望居於台階下的上官連恒,忽地大笑了聲,才甩袖轉身而去。
“皇後——”香兒哭道。
上官連恒的這一舉動進行的太快,第二天天還未亮,就有人通報說在錢渝的府邸內發現了為數不少的兵器。於是,上官連恒連夜再頒聖旨。
錢渝錢國舅謀反罪名成立!
一夜的陰霾已經過去,大齊京邑的此番又開始下起了連綿的細雨。
這是春雨,人都說春雨過後就是萬物複蘇的季節。
是嗎?
站在未央宮前的飛簷下舒沅感慨萬千。
錢皇後入了冷宮,錢國舅下了天牢,可是這其中種種卻令她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是因為就連她都感覺的出來其中有隱情?還是這次的變故自己並未參與,不是自己拿下的人仍是不忿?亦或是錢渝的判決未下,仍覺心下不定?
此時,一抹白色的人影閃進未央殿內。
誰?!
自從錢皇後出事後,都說晦氣,整整三天了,都未曾有人踏入未央殿,隻等內務府派人來收拾以待迎接下任女主。
這樣的情況,會是誰又進殿呢?
舒沅緊緊尾隨了上去,一路跟進書齋。
但見那人似乎在翻找著皇後的書畫及各類物件。
待看清人影的麵貌時,才喊:“香兒,你來這裏幹什麽?”
聽到喊聲,那人影的動作才停住,抬頭也是一怔:“舒沅?”隨即站起來道,“你管我來這做什麽。現在皇後不在,你不要以為你就是大了。隻要這裏一天沒有新的主人,我香兒還是這未央宮的第一侍女!”
原來她一直將自己做為這裏的競爭者,深深的看了香兒幾眼後,舒沅忽然覺得眼前之人好可伶:“……既然你如此在意在這裏的位置,那為何害皇後?”
“我沒有害她!”香兒忽然手一鬆。
之前手上拿著的紙張如黃葉般隨意飄落。
雙手抱頭不住後退著,哭訴道:“不是我要害她!不是——”說罷,風一樣的往外衝去。
隨著她的出去,一張宣紙晃悠悠的隨風飄落在舒沅腳下。
彎腰拾起。
見上麵是一副畫,畫中女子齊眉舉案,低眉順目的將盤中藥盞端送給病榻上的男子。
舒沅微微蹙眉,遠看地上另有一些飄散物,便俯身一一拾起,再一一看去。
都是些母子連心圖,父女同樂圖,王府家宴圖……
忽地,執著紙張的舒沅五指猛地握緊,直到手心微微做疼才緩緩鬆開,雙眸卻盈滿了淚水。
下一刻,乾朗殿前,趙公公麵上露出為難神色:“舒沅,不是老奴不幫你通報皇上。如今皇後剛剛被廢,你是皇後身邊的侍女,老奴不好稟報皇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