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嗮笑:“非你愚鈍,她是朕曾經的一位紅顏知己。豈止是你,就連她們都不懂她。”
上官連恒處處強調著“曾經”,難道現下不是嗎?
許是覺察到舒沅心下的疑問,上官連恒也敘敘道來。
那一天正好是朕十一歲的生日。母妃特請父皇恩準朕去西郊林場狩獵,隨行的還有當時的禦林軍統領。
朕那天非常興奮,因為這是父皇第一次準朕獨自狩獵,往常都是隨同他去。所以,那天朕的收獲也頗豐,還打了一隻野豬。但是,當朕的箭頭瞄準一隻麋鹿時,就見麋鹿一閃而過,朕的箭頭不偏不倚卻射中了一個身著便服的少年。
“那是刺客?”舒沅小心的問。
上官連恒搖了搖頭,否定了她的猜想。
那少年應聲倒地後卻見統領匆匆趕來,一見那少年他便抱頭痛哭。原來,那少年是統領之女。那天,她父親不帶她前來,她竟然自己穿上了男兒服裝混了進來,為的就是看朕這個大皇子是什麽樣子。
果然是她,舒沅暗想。卻不再做聲,繼續聽上官連恒說下去。
而上官連恒此時也輕笑了一下,眸光中不住閃現的是他的讚許跟難以抑製的喜愛。
那時的她才七歲,居然表現出超乎常人的勇氣。
她對她的父親說不要擔心她,她不會有事,朕甚至喚來了隨行的禦醫,可是治療過程中她居然吭都沒有吭一聲。
後來,朕聽禦醫說,那箭若再偏一點就要到心髒了。
自那時起,這個女孩就深深的映入了朕的腦海中,她的勇氣,孝心,甚至獨進林場的智慧在朕的心中都無人能及。
可是後來……
上官連恒說到這裏就卡住了。
舒沅倒是聽到興頭上了,追問道:“後來那個女孩怎麽了?”
上官連恒低頭歎息了聲,又繼續下去。
後來,女孩家中突遭巨變,女孩沒入了掖庭。
舒沅心中點點頭,不錯,是這樣的。當時的自己也年僅八歲。
“可是皇上如果喜歡她還是能找到她的。依皇家規製,即使是沒入掖庭的罪臣子女,隻要不是娶為正妻仍舊可以隨同皇子身邊。”舒沅說。
上官連恒卻是一陣苦笑:“找,朕是找過,可是她拒絕了朕。”
“為何?”
“她拒絕了朕不要緊,可是她居然嫁給了朕的弟弟,當時的嫡子!”說到這裏上官連恒重重的一捶幾案,“她為的什麽朕能不知?”
舒沅嚇了一跳,急道:“皇上——”
舒沅的提醒將上官連恒從那陣痛苦的回憶中拉了回來,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轉過身來,長歎了聲後重又坐下:“……她是在恨朕,她是在恨朕……”
上官連恒不住的重複著,表情異常痛苦,令舒沅都覺不忍,她輕聲安慰道:“沒入掖庭是當時的皇上下的旨意,與皇上何幹,她如何能埋怨皇上?”
而上官連恒對她這一安慰的話仿佛充耳不聞,隻是一直道“她在恨朕”。
看著外麵濃濃的夜色,舒沅輕輕一歎息,起身道:“皇上,您該歇息了。奴婢為您準備更衣。”說罷,就去寢室準備收拾。
剛來到寢室內,窗外就劃過一道淡藍的閃電。
要下雷雨了。
舒沅心下道,同時放下了窗子的支架。
這是她每天在上官連恒睡前必做的準備工作,據說他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刺客。
她不知是否所有的皇帝都如此懼怕,在她眼中,不做虧心事,特別是皇帝,若是勤政愛民,又有幾個刺客喜歡冒著生命危險到這深宮大內來刺殺呢。
可是,等她收拾好衣物,轉身,準備去書房喊上官連恒來更衣時,卻見上官連恒已經立在自己後麵。
尤其是他的雙目正直直的看著自己。
這冷不防的局麵讓舒沅嚇了一跳,忙擠出笑容道:“皇上奴婢正要去找你,你就來了,奴婢東西都準備好了,您可以更衣了。”
“那就更衣吧。”上官連恒道。
舒沅壯著膽子走上前去,今天晚上上官連恒是一連串的不對盡,她的心裏是七上八下的,隻怕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果然,才剛剛解開上官連恒的衣帶,對方便道:“舒沅,朕封你做朕的淑妃如何?”
舒沅當即脫口而出:“不可。”
“為何?!”
還未等舒沅反應過來,上官連恒已經攔腰一抱,居然將舒沅攬入懷中。
窗口再次劃過一記閃電,同時響起一陣滾雷聲。
上官連恒依舊不依不饒,攬著舒沅腰間的手卻沒有鬆動過:“朕喜歡的女人封為妃子,其他人都求之不得,你為何也拒絕朕?”
離上官連恒的麵隻有半個拳頭的距離,這距離近的讓她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舒沅推開不了,心下一橫,道:“因為您是皇上,您自己都說過,在您眼中奴婢不過是個影子。”
誰料,上官連恒卻狠狠的道:“隻要你隨了朕,朕就不會讓你隻做影子!”說罷便低頭欲強吻舒沅。
“皇上不可!”舒沅驚喊,渾身都出了冷汗,同時,好容易右手已經騰出一把推開了上官連恒。
可是,那一推力道太猛,自己居然連連後退幾步,一個踉蹌倒在後麵的龍榻上。
一見那明黃的顏色,舒沅大駭,回頭再看向上官連恒,對方居然詭譎一笑:“你還是願意的!”說完,快步上前,“朕要你今日伺候朕就寢!”
“不,皇上——”舒沅一邊忙擋著上官連恒伸出欲解其衣物的手。慌亂間,一手碰觸到發髻上的那根金簪。
轟隆隆——
窗外再次響起一陣雷聲。
雷聲的刺激下,舒沅心一凜,一把拔出了頭上的金簪。
沒有意外,沒有驚喜。
舒沅居然發現那金簪撥開後,那上官連恒非但沒有被迷倒,動作還更加猛烈。
隻聽“撕”的一記裂帛聲。
霎時,舒沅上身一涼,上身完全暴露在對方的龍目下。就在舒沅驚異的同時,上官連恒居然一把撕下她的外衣!
反射般,她雙手慌忙護胸,而沒來由的恐懼頓時湧上心頭:“救命啊——”她嘶聲喊著。邊喊邊欲衝下龍榻。
可是,對方卻一手緊緊的卡住了她的玉臂。
“救命啊——”她再次喊著,恐懼中執著那支金簪便往上官連恒手臂上刺去。
“啊——”上官連恒慘叫聲,一把鬆開舒沅。
舒沅一個站不穩,一頭往那門邊的青花瓶上撞去。
隻聽“砰”的一聲。
青花瓶破裂的同時那寢宮的門也被人一腳踹開。
“什麽事,什麽事——”
一隊禦林軍提著燈籠衝了進來。可是,當他們看著站立在龍榻邊,撫著右臂,衣衫不整的上官連恒再看看蜷縮在門邊的舒沅已經明白大半。
“朕沒事,你們都出去吧。”上官連恒首先道。
這時,煜王也從門外進了來,恭順的道:“皇上,您沒事吧?”說罷,看了看門邊的舒沅,又道,“皇上,現在的宮女都欠調教,不適合侍寢。待臣弟帶她出去吧,以免影響您的睡眠。”
看了看舒沅,上官連恒歎了口氣,轉過了身子,擺了擺手。
戶外,雨下的很大。
燭光下,風拍打著樹枝搖曳的影子映照在慘白的窗紙上,猶如剛才的驚魂一幕。
“說吧,怎麽回事?”隨著一杯熱騰騰的茶端到舒沅麵前的幾案上,煜王也坐了下來,“這是本王在西市的府邸,這裏絕對安全,你旦說無妨。”
舒沅身上早已經換上了煜王府的家人給準備的新衣,此時的她心下五味紮陳,抿了抿嘴,欲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隻是搖著頭,淚水卻不住的往下落。
“這是什麽?”
隻聽輕微的“砰”一聲,見她許久未出聲,煜王從袖中取出了那支金簪扔到了幾案上。
“……這是金簪。”舒沅終於開口。
“本王知道!”煜王顯然已經不耐煩了,“本王是說這金簪你是從哪裏拿的!你知不知道裏麵有什麽!”
“那是迷藥。”舒沅已經止住了泣聲堅持道。
“皇上殿內種滿了西蜀國進貢來的刺丹菊,而你這金簪裏頭的粉末是來自琅岐的五石粉,這五石粉確是迷藥,但是在刺丹菊的氣味刺激下就是春藥!”隻聽“啪”的一聲,煜王已經重重的站了起來,雙目如炬般看著舒沅,“你還不說這金簪到底是誰給你的?!是誰讓你這麽用的!如果今天不是本王趕到,這金簪被其他人拾去的話,你蕭若馨就是有一百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煜王話音剛落,舒沅麵色就刷的一下白了下去。
“馨兒,深宮中我不能常伴你左右。這支金簪給你,以做防身之用。”
看著君和誠懇的麵容,舒沅執著金簪左看右看也未看出有什麽端倪。
對方笑了笑,道:“是這樣的。”說著,在金簪那頭柄上一掰,裏麵便露出了滿滿的白色粉末。看著舒沅迷惘的眼神,他解釋道:“這是來自琅岐的五石粉,這次我去琅岐特意留意的,有迷藥之功。你現在在皇上身邊很多事情會身不由己,有了它,在皇上身邊辦事就好辦多了。”
“……不會是他,他不會知道我會在那個時候用……”舒沅喃喃道,可是越這麽想,心下卻不自主的糾了個緊,淚水再次不自覺的落了下來。
“你說是誰?”煜王步步緊逼。
“不知道!”舒沅也猛然站起,竟與煜王直視,“根本不知道是誰!就是我!你不要再逼問了!”
“……好,你……”煜王一手顫抖著指著她,微眯起雙眸,好一會兒才猛的放下,負手揚眉朗聲道,“本王不逼你……隻希望你不要忘了你進宮是做什麽的,更不要忘了本王跟你說過的話!”
聽到他那句進宮的目的,舒沅心下猛然一震,再次漠然看向他,一字一句的吐道:“……斂鋒芒,不信,不善。”
“你記得就好!”對方冷聲答道。
“會記得的,婢子既然來了就會做好德妃和王爺交代的任何一件事情,一切後果婢子自行負,隻是婢子希望此事不要牽扯除了婢子外的任何一人。除此之外婢子就對王爺殿下感恩不盡了!王爺殿下今日就是要跟婢子說這些吧。那麽,婢子該說的已經說了,沒有其他人讓婢子做的,婢子做錯了就是做錯了,謝殿下今日所救。”說完,舒沅曲膝對高高在上的對方做了個福,後轉身推門走入戶外。
直到舒沅的身影遠去,消失在雨幕中,煜王才緩緩收回視線,啞著嗓音喃喃道:“馨兒,你終是向著他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