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繼續道:“現在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臣妾明白怎麽做了。”靜懿做了個福禮,道,“臣妾不會讓賢妃出事。”
當然,這些,靜懿不會告訴舒沅。她告訴她的是下麵的事情。
一大清早的,浣紗局傳出一陣驚呼聲。
掖庭令吳祚忙趕到現場,看到的是一間宮人房內由四名小太監一起抬出一具女屍。
那屍體緊閉雙目,口吐舌頭,樣子實在可怕,弄的周圍一群小宮女們紛紛嘔吐掩麵。
“這是誰?”吳祚問。
一名小宮女突然想起什麽,偷眼看去,哆嗦回道:“是……好像是我房裏的紅翠!”
這個清晨,紅翠的死訊瞬間傳遍了整個皇宮。
第一個反應的便是賢妃。
“如此駭人聽聞,謀害宮人。抓住凶手!一定要抓住凶手!”賢妃發話。
啟福殿。
“邢嬤嬤,舒沅姑姑呢?”小太子拉著邢嬤嬤的手問。
邢嬤嬤沉聲不語。
一旁立著伺候的春蘭冷笑道:“還舒沅姑姑呢,她害的你差點沒命,你還居然還念念著她?”
“春蘭,你就少說些,太子這幾天身子不適。”菊心在一旁,一邊為太子夾菜一邊道。
春蘭眼一瞪,道:“別在這惺惺作態做好人。是你說舒沅謀害太子的。怎麽,現在又反來說我?”
聽著她們的爭吵,小小的上官殷胥隻左看看,右看看的,小小的他真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知道,那個能讓他安心就寢和進膳的舒沅姑姑不在了。而邢嬤嬤則蹙了蹙眉站了起來,踱步到了窗邊。
太後說過會想辦法救舒沅,可這已經過去五天了也沒有動靜。那天倉促將舒沅交予宗大人實非她所願,如果舒沅冤案不除,她將難以安心。
就在這時,一群禦林軍大步走了進來,為首的是宇文君邑。
“宇文將軍。”邢嬤嬤道,“來此何事?”
“邢嬤嬤。”宇文君邑拱了拱手。轉頭一眼投到了進門處的菊心身上:“皇上有旨,此間菊心連同浣紗局紅翠謀逆。意圖以私人之過挾持太子謀害宮婢,現帶走審訊。”
“將軍說婢子有過,可有證據?”菊心道。
宇文君邑冷笑一聲:“證據是嗎?這便是紅翠遺筆!”說罷,他從袖中掏出一份白底血字之布,“菊心乃紅翠之堂姐,紅翠因舒沅之事入浣衣局,懷恨在心,乃夥同菊心挾持太子,謀害舒沅。證據確鑿!”
聽到此,菊心麵色一白,身子一攤,昏了過去。
宇文君邑嗬斥左右禦林軍道:“還不將人帶走!”
於是,短短持續十日的晴花散事件就此落下帷幕。以紅翠,菊心之死終結。
舒沅無罪釋放。
“姐姐,這就是這十天裏發生的事情。”望著舒沅,靜懿認真的道。
“原來,菊心是紅翠的堂姐。難怪她會做出這樣的事。”舒沅亦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菊心為人在啟福殿口碑極佳,若不是為了紅翠,她應該過的很好。過了一會兒,又道,“靜懿,可你是怎麽回事。上官連恒是怎麽樣的人你不知道嗎?你怎麽會成為他的妃子的。難道你……”
“姐姐!”靜懿猛的側過身去,“是!靜懿是為了當妃子!你也知道,靜懿從進宮起就想當這個妃子!好了,您沒事,靜懿就放心了。皇上馬上下朝,靜懿需前往相陪,後宮佳麗三千,現在皇上隻寵靜懿一人。你知道了。請恕靜懿不能陪姐姐出獄!”說罷,轉身離去。
“靜懿——”
舒沅的呼聲中,靜懿已經走出了天牢。
姐姐,你知道,你越這樣,靜懿就越不忍。
那個牢門,靜懿是多麽希望你永遠也跨不出啊!
舒沅又回到了啟福殿。
曆劫彌新。
人還是那些人,事也過了境遷。
小太子照例喊她舒沅姑姑。有時候不見她,甚至會殿內殿外的尋找。
比起初到啟福殿,邢嬤嬤對她更好些了。其餘眾宮人也對舒沅明顯和氣。
除了春蘭。
春蘭的離去是在這年的十一月。
當時的春蘭氣鼓鼓的走了進來。任憑太子怎麽春蘭春蘭的叫喚她也不予理睬。
“舒沅姑姑,春蘭不理我。”小太子比起舒沅剛到的時候有活力多了,現在還會趴到舒沅懷裏撒嬌。
“春蘭,你怎麽了?”舒沅一邊撫摸著太子的頭,一邊問春蘭,她看到她在收拾衣物。
“我怎麽了。”春蘭側臉瞧了瞧眾人,一臉得意,“我要調去春暉殿伺候未來的小太子了。你們大家就羨慕嫉妒我吧。”
大家麵麵相覷。
春暉殿是霍賢妃的寢殿。
舒沅早就聽說賢妃已經懷孕,十一月中旬估計就要臨盆。
以賢妃將門虎女的性格再加上其父霍同光在朝中的地位還有宗權的支持,上官連恒對太子之位的決心開始動搖。
本來也是,皇位父子坐,哪位親叔叔真肯讓給自己的侄子?
那邊太上皇迎回的工作本來還算順利,在籌備中,但是因為上官連恒的想法飄忽不定,導致聖旨遲遲未下。聽君和說,琅岐族人不願意自己的權益因為太上皇回來不再是皇帝而受損,非要當今皇上下旨迎回後就退位。為這事,君和不得不再次前往陰山同琅岐族人交涉,至今未歸。
事實上,在舒沅看來,他動搖廢立太子一事從上官殷胥遇害就開始了,不然,太後在他麵前當時也不至於這麽掣肘。
所以,整個秋天,啟福殿上下還是一片冷意的,隻是上官殷胥還小,不明白大家的苦心,仍舊無拘無束的玩鬧著。
現在,春蘭既要出走,必是情形更往那邊發展了。
所以,包括邢嬤嬤在內,眾人也不再做出挽留。
隻是夏桃哭道:“春蘭姐,夏桃是隨同你一起進宮來啟福殿的,現在要分開了,夏桃舍不得你。”
春蘭道:“你哭什麽。我去那邊站定了,也把你一起帶走,總比在這裏整天聞著一股子的黴味強。”
這話邢嬤嬤也生氣了:“春蘭,老身自認在這裏對你不薄。太子也算尊重你。你若真尋到了好去處我們大家也為你高興。可是你不要忘了你也是從這啟福殿內出去的,在這宮裏誰若是對老主子不敬,老身料想她以後也蹦不到哪去!”
對邢嬤嬤的話春蘭隻是冷哼了聲,便轉頭拿起打包好的行李便走了。
宮門口就停著春暉殿派來接她的小轎。
她走的是氣氣派派,不遜於舒沅當時去錢皇後宮裏的那次。
舒沅當時是抱著小太子和眾人一起目送春蘭走的。
她知道春蘭走了這啟福殿不再像以前那樣吵吵嚷嚷的,會安靜許多。但更重要的變數還會在後頭。就是春暉殿的那個未來的小太子。
直至大曆二年的十二月初冬,一個薄霧彌漫的清晨。
一大早,冬梅就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說:“不好了不好了。今天一早我去禦膳房為太子拿木薯粉的時候聽說宗權大人已經連同朝中眾位大臣一起上書,請求皇上撤換太子,立哲王為太子。”
哲王就是霍賢妃在十一月中旬生下的皇子,起名上官殷睿,至今不過才滿月。
當時,眾人正聚在一起還未吃完飯,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噤若寒蟬。隻有邢嬤嬤當即道:“那皇上怎麽說?”
“皇上……皇上起先是不允,說是太子是哥哥的兒子,自己這個當叔叔的怎麽能撤換他的位置。但是,宗權大人說晴花散事件說明了太子的地位其實並不穩固,這宮裏險惡,太子之位又事關國家大局,與其讓太子麵臨時常都要被人害的風險不如撤換,立哲王為太子。”冬梅終於在沒喘氣的情況下把這麽長的話說完了。
舒沅道:“晴花散事件當時宮裏的人都清楚,是紅翠她們預謀於我。非太子之因,宗大人如何做此之說?”
邢嬤嬤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其他大人怎麽說?”舒沅繼續問。
“據說隻有吏部尚書祁善長,兵部尚書霍同光還有煜王力保太子之位。其他大人,都站在宗大人的一邊。”冬梅道。
“你的消息可靠嗎?”邢嬤嬤問。
“我出來時極樂殿附近都在傳,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冬梅快人快語。
舒沅的手心也出了冷汗。
這一天怕是真的來了。她知道,一名太子若真被廢,曆朝曆代無一有好下場。
不對,煜王!剛才她說其中還有煜王!
他一定會有辦法!
想到這裏,舒沅道:“我去看看。”說罷,起身便往極樂殿衝去。
經過數十條漫長的巷道,無數條蜿蜒的回廊。
舒沅終於來到了極樂殿前。
還未立定便聽裏麵傳來上官連恒的怒喝聲:“煜王,你好大的膽子,朕念與你手足情深隻句之言不予與你追究。趙公公,即刻起去其宮中所任之職,罷黜其王爺封號,圈禁於西市府邸!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
然後,舒沅分明看到那依稀曾經華貴的紫衣仿佛瞬間黯然失色,兩隊禦林軍上殿。
“我自己走。”煜王冷然道。
說罷,立起,轉身,大步而去。
煜王——
舒沅顧不得拭汗,順著他離開的方向追上極樂殿外的金水橋下。
“煜王殿下——”舒沅遠遠的喊道。
金水橋上,對方隻是腳步微微一頓,又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