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診治”公主病
其實,若依舒沅看來,那宗權為人亦是不正。那一年,斯剛當上大理寺卿,一官員犯案被關入內,官員家人,一介老婦跪在大理寺門口苦苦哀求,求他讓她見兒子最後一麵。
可那宗權不但命人不予理睬,而且還命人驅趕老婦,正值隆冬,老婦苦苦不肯離去,說是若不見兒子最後一麵便不肯離去。
其實,舒沅最懂,那天牢若是給足一定銀兩見一個犯人還是很容易的。
官員下獄,老婦自然無銀兩相贈。
最終,第二日,老婦的屍體被人發現死在了大理寺門口。
死時,老婦呈跪著叩頭狀,渾身冰寒,行人一碰,便往一側倒下。
就是這件事情成為霍同光霍大人對宗權交惡的導火索。霍大人以此人極盡官場鑽營之事為由避之不見此人,此人遂轉向了他的女兒,當時得勢的賢妃。
現在,靈水公主被下令指婚予此人,此人現已是大理寺卿,若再加公主相嫁,必如虎添翼。
因此,便是沒有上次入獄一事舒沅也不喜此人。
隻是,個人喜好歸個人喜好。那上官連恒的意思,必是若不能說服公主“病”好,她舒沅怕是便有性命之憂了。
如此,她該如何應對?
深夜。
怎麽也睡不好覺的舒沅輾轉反側終於起身。隨手披了件單衣便走了出來。
皓月當空。
雍王府的人早已睡下了。
隻聽庭院深處傳來一陣幽咽聲。
夜深了,哪裏來的哭泣聲?
她循聲而去,便見一花叢中的石桌旁一人影在石凳上坐著瑟瑟哭泣。
“誰?”她警惕的問道。
那人影抬頭看向她的方向,後,停止了哭泣,喊了聲:“舒沅姑姑——”向她奔來。
是小王爺。
來到她麵前,她終於看清了小人麵上的滿麵淚痕。
“小王爺,是誰,誰把你惹哭了?”舒沅急蹲了下來,邊掏出帕巾替他擦拭麵上的淚水,邊心疼的道,“今天晚上嬤嬤沒在嗎?還是睡的不舒服?不舒服怎麽沒告訴嬤嬤呢?”
“嬤嬤在,是胥兒自己跑出來。”那小人一把推開她的手,隻認真道:“舒沅姑姑你是不是不要胥兒了。”
舒沅一怔,繼而笑道:“怎麽會呢?舒沅姑姑可喜歡胥兒了,怎麽會不要胥兒。”
“如果不是,那你為什麽今晚沒來陪胥兒,而且,胥兒聽嬤嬤說,皇上要調姑姑去宮裏,聽說是去伺候靈水皇姑。明日一早就要去了,現在誰都知道胥兒這不好。這不是不要胥兒了是什麽?”上官殷胥不依不撓,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舒沅漸漸聽明白了。
今天晚上他們得到消息,說是明日一早皇上要派舒沅去靈水公主那裏。
舒沅現在每日都陪小王爺入睡,刑嬤嬤擔心舒沅如果今日陪了,明日突然離去小王爺會不適應,遂讓她自行去休息,她代她一晚。
怎料小王爺知道了她離去的休息後竟自個跑出來哭泣。
是啊,她陪伴了上官殷胥也有半年了。對方又是一個感情豐富的孩子。
怎麽說也相互有了依賴,這說走就走的,確實讓人難以接受。
她遂蹲下來,道:“胥兒,姑姑知道你舍不得姑姑走。姑姑也舍不得胥兒。可是,皇命難違。皇上明日就要來頒布旨意。你的靈水皇姑病了,要姑姑去給她診治。等診治好了,若是胥兒還舍不得姑姑,姑姑就去跟皇上說,讓她再派姑姑來伺候胥兒,你看,好不好?”
小人抬眼看了看她,後又轉過身去,回到那石椅上坐了下去,道:“姑姑是當真也不舍得胥兒嗎?永遠不會離開胥兒嗎?”
舒沅被他正經八百的小大人模樣逗得“噗嗤”一笑,也走上去道:“姑姑當然舍不得胥兒了。可是,你看,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好。姑姑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麽。再說,胥兒現在也快七歲了,再過幾年也要長高長大,然後就要娶妻生子。姑姑總不能一直陪著胥兒的啊。”
“胥兒不要娶妻生子,胥兒不要離開姑姑。”小人瞬間耍起了賴,大聲道,“胥兒隻知道和姑姑在一起胥兒才會高興,如果娶妻生子會離開姑姑的話,胥兒寧可一輩子都不娶妻生子!”
“胥兒。”舒沅急捂住小人的嘴,看了看四周沒有人被驚動,好一會兒才鬆開,道,“胥兒,別瞎說了。姑姑這次隻是去一段時間。等你靈水姑姑的病一好,姑姑就會回來的。”
“真的嗎?”小人再次認真求證。
“當然是真的了。”舒沅衝他擠出幾分笑意。
她隻能跟小人這麽說了,以後的事,當然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第二天,天還未亮,舒沅果然便收到了來自上官連恒的旨意,要她去靈水宮,為靈水公主診病。
來送她的是刑嬤嬤。
“嬤嬤,”轎中,舒沅止不住落下淚來,與轎外,刑嬤嬤的手緊接相握,“嬤嬤,舒沅要走了。小王爺今天早上吃的可香,昨夜睡的可好?”
“丫頭,來王府這段日子難為你了。好好去吧,小王爺一切都好,你的事老身會盡力瞞著他。公主那邊的事,老身也會去和太後說,讓她盡量幫你。”刑嬤嬤也道,“如今宮中多風雨,你自己在那邊要好生珍重才是。”
“嗯,舒沅一定——”舒沅不住的點頭。
轎子起轎,舒沅還在向後望著。
刑嬤嬤依舊立在原地,目送著她的轎子,眼角閃爍著晶瑩的淚光。
正如昨夜小人所說的,雍王府半年,不隻是小王爺與她,她與小王爺乃至王府上下都結下了不解的情誼。
如今這一離去,說是隻是診治,可歎凶險萬分。
雍王府,她還能回來嗎?
舒沅到靈水宮的時候上官連恒已經下了早朝就在靈水宮內。她在門口看到了他的鑾轎。
待她下了轎子,上官連恒也已經從內裏走出。
“婢子舒沅給皇上請安,祝皇上萬福金安。”舒沅恭恭敬敬的道,連著她身後的轎夫也齊齊行禮。
上官連恒隻輕哼了聲,雙目並未看她:“舒沅,朕這次派你為公主診治病症,你可當好生處置。公主可是朕唯一的妹妹,如有不測唯你是問。若能治好,亦定當重賞。”
“婢子定當盡力。”舒沅道。
上官連恒聽後,顯然對她這句話頗有不滿:“舒沅,朕相信你的能力。這次讓你來靈水宮便是為此。太醫院無能,朕相信你不會。朕亦信你不是無情義之人,上次乾朗宮事件朕已經給了你一條路。朕希望這次你能助朕一臂之力。”
對方這樣說了舒沅能若何,隻得叩首道:“……婢子定當不負皇恩。”
對方這才滿意的上了鑾轎走了。
待他走後,靈水宮內走出一名丫頭,衝舒沅笑道:“舒沅姑娘,請進吧。公主在內殿呢。”
舒沅點了點頭,跟她走了進去。
邊走,那丫頭邊小聲做介紹道:“舒沅姑娘,我叫彩霞,你以後公主身邊的事盡可找我。公主的事情,昨天上午劉太醫,佟太醫都來診治過了,毫無起色。剛才皇上又來過,看了下公主的病情,見無起色又走了。”
“公主近來有什麽反常的舉動嗎?”舒沅問道。
彩霞道:“反常的舉動倒是沒有,就是昨日皇上在太後麵前說了想將公主指婚給宗大人後公主回來後就病倒了。茶飯不思,我等做下人的也無法。”
這個狀況的確符合舒沅之前的推測,隻是其中還有一個問題。若能對上就不會錯了。想罷,她又小心的道:“……如此,你等是否知道公主平日是否有心儀的對象。”說完又道,“此為主子私事,若是不便告知也無妨。”
彩霞輕輕一笑道:“姑娘多慮了,公主金枝玉葉,常年深養在禁宮,何曾有心儀的對象。”
說著說著,已經進入了內殿。
內殿並無焚香,但滿室馨香瞬間入脾卻是比之任何香氛更加好聞。
彩霞小心的掀開公主床上的帳幔。
但見床榻上,那日粉麵桃腮的香公主,如今便是麵色蒼白的躺著,雙唇亦無一點血色。
這……的確不像裝病。
舒沅擰緊了眉頭,思索片刻,道:“彩霞姑娘,可煩請禦醫提供金石?”
彩霞笑道:“當然可以。”說罷,很快便使人請來金石。
金石便是現代的針灸。
舒沅見那公主麵無血色,便想以曾經所學暫行打通公主的五經八脈。
誰料,剛剛三針下去,便覺不對。
原來,舒沅知道,正常經絡行走若是不暢,也是脈搏緩和。可公主的經脈僵硬,氣血仿若停滯。
——這下明白了。
但見她微微一笑,執起兩枚銀針直往公主天庭紮去。
說時遲那時快!
但見舒沅雙手之針還未紮下,左右兩手已然被人牢牢抓住。
“你大膽!要做什麽——”彩霞一驚。
天庭之穴豈能說紮就紮!兩步上前便要阻止。
“大膽奴才,豈敢對本宮放肆!”但見床榻上那本緊閉雙眸的公主忽地柳眉一橫,猛的直起身子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