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穿金色玄端,身材壯碩的男子。一頭烏漆的黑發,在各國太子扯著嗓子大聲寒喧的時候,他很少說話,靜靜坐著。
潮笙覺得他有點眼熟。可終究隔得遠,看不出個所以然。
晚宴散了,司辰也喝得有少許醉了。孟華扶他回房,結果他卿點了潮笙來服侍。
那晚的事潮笙還沒忘記。他今兒看起來雖然清醒一點,但難保不會又……這種事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總容易引火燒身的。給司辰洗了臉,他輕笑望著她,“怎麽很沉默?你在怕什麽?”
“沒有。”她機械地替他寬衣,他很配合,隨即去沐浴了。
她提醒道:“別在浴桶裏睡著了。”
他光祼著上身回頭笑道:“我哪兒就喝得那麽醉了?”
潮笙急忙收回目光。他原就長得英俊,此時就光著膀子,黑發披散,著實太香豔了。“香豔”二字跳進腦海,叫她的心猛得一跳,覺得自己最近可能豔書看得多了,以至於謎了心竅。
看來,還是他說的對,那些書少看為妙。
幸而司辰沒有像那晚般醉,自己從浴桶中起來,還穿戴得齊齊整整的才從屏風後麵出來。
他一邊係著衣帶,一邊走向她,“幫我擦擦頭發。”
坐在銅鏡前的他隻穿著薄薄的禙子,帶子係得鬆鬆的,露出好看的鎖骨和隱約可見的胸膛。
好……香豔。潮笙臉紅紅的,避開目光,一下下幫他擦著頭發,聽到他說:“今晚別再出去練劍了。”
“……嗯。”原來她夜裏去哪裏練劍,他都知道。她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今兒在齊國皇宮之中,她怎敢亂亮劍,那豈不是會給他,給宋國招來無妄的麻煩。
等他的頭發幹得差不多了,他才道:“孟華他們備了晚膳,你辛苦了一夜,去吃一些吧。今晚睡在我屋子裏。”
她瞳孔一縮。“不合適吧?”
“不會不合適,正合適。”他說著指了指床邊的小榻,“已經備好了,你不用擔心要和我同床共枕。我再怎麽……也不至於……”他輕聲笑了聲,催她道,“去吧。”
潮笙從他的房中出來,孟華已經在等著她了。幾名侍衛在另一間屋子裏吃飯,而孟華力生與潮笙另外一桌,十來道菜,樣樣精致可口。看幾個太子吃喝了一個晚上,他們都餓了,此時不管不顧風卷殘雲地吃了一半,把肚子填到半飽,才有精神說話。
潮笙畢竟是女子,形象也要顧忌些,端著碗小口地吃著。力生含糊地說:“今天晚上一次性把未來四國的帝王都見過了。”
“四國的太子,據我看都生得太文弱了。”力生又搖著頭說。
這個潮笙有同感。“是因為被保護得過多的緣故嗎?”
“可能隻是看起來文弱,”孟華道,“我們主子看起來也文弱,但較起勁來可不輸人也不輸陣。”
“那大約是太子總要身段苗條些,免得肥頭大耳出來與別人一比,殆笑四方。”潮笙說道。
孟華一怔,點點頭:“說得有道理,輸什麽也不能輸體麵。大胖子確實看起來油膩了些。”
力生哈哈笑:“原來如此。”笑得太起勁的結果是被米飯給嗆到了,他咳了兩聲,潮笙遞了杯水給他,他感激地眼淚汪汪地望著她。
孟華把他的頭扭向自己,“專注吃飯。”
力生咕噥了一聲,潮笙問道:“坐在梁國太子身邊的是何人?”
孟華看她,“好像是梁國王爺。怎麽?”
潮笙搖搖頭。“好奇。”
“你也覺得奇怪吧?為何梁國來了兩位爺,是吧?”力生道,“這個我可打聽到了。梁國太子與這位王爺是雙胞胎兄弟。兩人感情自小就很好,再加上太子他武功不行,另一個王爺武功不錯,聽說此次是順便護送他來臨旬的。”
“你哪兒打聽來的?”孟華對此消息表示小小質疑。
“人人看見我都愛與我說兩句話,我知道這些有什麽稀奇。”力生被質疑得有些激動,“不過,隔得太遠了,看不到他們倆是不是長得一樣的。”
孟華說,“此前也有耳聞梁國皇室出了兩對雙胞胎,而且都是皇後所出。”
“這皇後可真夠會生的。”力生笑道。
潮笙對梁國皇室不怎麽感興趣。用過晚膳,到院子裏舀水淨手,忽然覺得有人影一晃,她喝問:“誰?!”
孟華聞聲走過來,“怎麽了?”
“剛剛似乎有人在那邊。”
孟華道:“我過去看看。”
“算了,別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她說的有道理,也就算了。她沐浴完畢,便著著男裝,穿得嚴嚴實實地去司辰房間。他正歪在床上看書。見她進來,慵懶地瞥了她一眼,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看來他上回酒後……嚇到她了,以至於今晚要如此嚴防著他。
“累了一天了,你睡吧。”他說。
加的床榻雖然窄,但還算舒適。潮笙躺下去,又坐起來,“要吹燈麽?”
“我再看會兒書。”
潮笙便不管他,自顧自地閉上了眼。許是真的困了,腦子裏也沒有胡亂的念頭,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這一夜,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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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趁著太陽還不猛烈的時候,幾名太子泛舟禦花園湖上。
這兒的湖不是人工湖,而是天然湖泊,故而水極清澈。一艘不算大的舟,幾名年紀相仿,容貌出色的年青人四圍而坐。
“齊國的景致果真是優美,這沿途風光令人留連忘返,就連這個湖泊都風景怡人。”陳國太子歐伯明笑道。
梁國太子赫連功點頭陪笑:“確實確實。尤其是海,我們四國之中,恐怕沒有別國的海能與齊國相較。”
“可不是,”司辰放下茶杯,“這次鄙人還特意去桃折附近的小島小住了幾日。那壯闊的美景,簡直是人間仙境。怪不得文人墨客都愛去那兒。”
蘇晟麵上淡淡的笑:“太子就不謙虛了。齊國的海確實很美,尤其要屬桃折的小島為美中之最。算來,還是司辰太子有眼光。”
“哦?”歐伯明拿扇子拍了拍手,“不如,我們找個時間去一去?”
“那可太遠了。”赫連功道,“若我沒有記錯,桃折是接近宋國邊界的地方吧?”
“正是。”司辰說。
“那太遠了,”歐伯明不無遺憾地說,“既然你們把它說得這樣好,下次可得專門找個機會去小住幾日。”
“既然大家如此有雅興。”蘇晟邀請道。“不如過幾日我們一同去。”
“好啊!”歐伯明熱烈地碰碰坐邊上的赫連功。
司辰微笑道:“伯明兄興趣確實可以一走,我既然去過,就不能奉陪了。此次前來齊國,一為替蘇兄祝壽,二來也是打著這名號出來行走散心。耽擱的時間也不敢太長了。”
蘇晟笑道:“趁著還未即位,有機會應該要出來走走。將來當了一國之君,就更抽不開身了。”
四人談得熱絡,站在湖邊上的侍衛們卻個個都很沉悶。太陽毒辣,站在柳樹下依然能感覺到馬上就要將他們烤焦的火球的力量。一個“白衣公子”緩緩走來,手中拿著水囊。
孟華接過潮笙遞來的水囊,望了一眼湖中的小船。“他們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不打算上岸。你去歇一會兒吧。”
“他一個大老哥們,怕什麽,”力生在旁邊說道,“倒是你,去躲著太陽吧。”
潮笙也沒有和他們客氣,反正眼下也沒什麽事,她就慢慢踱回瀟竹閣。
迎麵遇上一個人,在她看向他的時候,他的腳步也一頓,兩個人都愣在了當場。隨即,他眼裏漫出笑意。
潮笙唯一的感覺隻有:連赫!他騙人!他根本不是什麽梁國商人!
穿青色玄端的偉岸男子緩緩朝她走來,“從未想過會在此處再見麵。別來無恙。”
她麵無表情,“公子認錯人了,既然不認得,又哪來的別來無恙——請讓讓。”
他也沒有攔她,目視著她從自己身邊擦過。
潮笙怎麽也沒有想到,她會在齊國皇宮裏見到連赫。什麽梁國商人,什麽“誠然我很喜歡你”,真真是諷刺!她當時在客棧窗口聽著他拒絕了那個姑娘以及那番告白,還會感激有個人是不懷目的的喜歡她。
真是蠢到極點。
從他的服飾、身形來看,無疑他就是那名坐在梁國太子邊上的貴族了。昨晚力生說那是太子的胞弟,那麽,他是個王爺!嗬,真是深藏不露的王爺呢!真是個大騙子!
潮笙悶悶不樂,自從見到連赫之後,心情差到極點。她不知道自己氣悶的由來,是因為他欺騙她?
她的個性素來是她在乎的才有情緒,不在乎的,隨他怎麽騙,她隻當耳旁風就算了。她甚至沒有把連赫當成朋友,為何得知他騙自己,他是個王爺的時候,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管他的,不就是個騙子。”她告訴自己,不管連赫是誰,是商人還是王爺,和她都沒有關係。
他們的生活,也不會有任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