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實的男子眼神閃了閃,出賣了他心裏緊張的事實。
“不說麽?不說我就燒火棍去了。”潮笙道,“你們必定是嚐過燒火棍的滋味吧?精純的鐵往火時一燒,燒得通紅,然後燙上皮肉,‘滋’得一聲……”
那四個人齊齊地顫抖了。
“我們也隻是受人之托,要將姑娘你逮走。別的什麽也不知道。”
“哦?受誰之托?”
“這個我們不能說。”
潮笙從腰上的荷包拿出一排的針,“想嚐嚐針刺指逢的味道嗎?那可比燒火棍還來痛得細心長流……”
“毒婦!”他尖叫,“要殺就殺!耍那麽多花招!反正今日我也沒打算活著回去!”
“我沒打算殺你啊,”潮笙認真地說,“你要是把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就放了你。”
然而這些人知道的確實不多,以他們的身手,恐怕確實也隻配從別人那兒接到少許任務。潮笙心中猜測著,應該不是司辰那邊的人。司辰如今自顧不瑕,哪還有功夫派人追她回去?
那麽,又是蘇晟?
蘇晟究竟是想要拉攏她呢,還是想要滅了她,她得不到結果。
她誰也沒殺,把那四個壯漢捆在房間裏,自己先走了。一路上她遇到不少麻煩,刺客源源有絕,有次遇上幾個身手拔尖的刺客,她挾持了一個人,才總算安然無恙。
但是和她設想的有差別,這些人,竟然是陳國太子歐伯明派來的人。她與歐伯明素無交集,縱然在齊國皇宮裏都沒有打過幾次照麵,她怎麽就惹上他了呢?
真是奇怪。而且赫連勳將她的死訊傳出江湖,她又是易裝行走江湖,怎麽他們就能認得出來?
潮笙思索了半晌,得出一個結果,並且揮筆寫信給赫連勳。讓他多加觀察注意身邊是不是有奸細。
二十四天後,潮笙進入宋國境內。郡邊城來過太多次,以至於都有種回到故鄉的感覺。她進入郡邊,司辰病重的消息愈傳愈烈。潮笙揪心起來,恨不能插翅飛回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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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齊國質子府,坐在輪椅裏的男子看著書,半晌,他合上了書,抬頭望向天空。
幾個侍衛模樣的男子走近,抱了抱拳。“王爺。”
“有什麽收獲?”
“您要找的人已經出現了。”
蘇洛淡漠的眸子微微一睜,“照舊計劃行事。”
“是。可是王爺,萬一那邊知道……”
“無妨。必須要將人弄來。”
“是!”
蘇洛的目光望向天空,神情木然。半晌之後,他又低頭看書,隻是那些文字無法令他平靜。
皇宮東宮內,司辰臥在寢榻,臉和帷幔一樣蒼白。他是病得厲害,但沒有到病重那個程度,他把消息散出去,是想那個人聽到了能回來。
可是這麽長時間了,長長的三個多月,她難道是沒有聽說他病了消息?
她不可能真的死了,在他心裏,從來不認為她死了。
“主子,起來喝藥吧。”梔子將藥端到榻前。司辰的嘴唇很白,短短幾個月瘦得更厲害了。她不知道他為何瘦弱得這般厲害,心裏也跟著難受。
司辰坐起來,問她現在幾時了。
“才午時剛過。”
他點點頭,把藥喝了,說道:“服侍本太子更衣。”
“主子,你要出去嗎?今兒外頭有點兒風。”
“還不至於弱到這步田地。”
梔子無法,隻得替他穿上衣服。才剛係好腰帶,外麵通傳傅明琛覲見。
“傳。”
傅明琛一身青色深衣,曾蘇背著藥箱跟在他後麵。司辰說:“到花園走走吧,屋子裏悶熱得慌。”
轉眼已是夏天。時間過得匆匆,她離開皇宮的時候還是大過年地,而現在幾個月都過去了。司辰時常後悔那兩個月待她太過分,縱使進宮來他也沒去看過她。大年夜她孤伶伶一個人,一定是那時讓她心生蕭索,決定離開關閉她的牢寵吧?
可她不知道,他不過是想讓她不能愛他,恨著他也好,隻要能留在他身邊就好!
傅明琛問他這兩天可感覺好些。
司辰說:“隻是疲憊,從前睡不著,現在整天隻想睡覺。”
“你有肺疾,比從前容易困乏是正常的。等過一段時間把身體養回來就好了。”傅明琛道,“你的身體不是大問題,困擾你的那些事把它放下,就可以痊愈了。”
司辰沉默不語。傅明琛淡淡地道:“過去幾個月了,你還是不肯相信潮笙已經不在了?”
“你相信嗎?”
傅明琛沉默。“有時候覺得她應該是去了,有時候又覺得她也許還在。就算是在,也放她自由吧。”
他唇角一彎。“我何曾沒有放她自由呢?正是因為放了手,她才飛去了那麽遠。”
“前兒聽說珺萍產下一子,恭喜了。你要什麽便得什麽,真是很順遂。”
司辰眯了眯眼,沒有說話。順遂,是從前他一直追求的東西,但如今,依然對未來充滿野心,隻是好像少了些什麽。
孟華忽然急匆匆地跑來,麵有喜色。
“主子,探子報,他們在郡邊見到了疑似潮笙的人。”
司辰的眸子猛然一亮,“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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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笙在郡邊停留一晚,到故地走走看看。
她原想去霧村看看林厚城夫婦,看看斯羽是否最後還是被交到他們手中撫養,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等她返程時再說。
她還是要急著回去看看司辰。
是夜,一大波黑衣人光顧。不同於以往,她明顯覺得自己身子沉重,打得吃力,沒有往日身輕如燕的感覺。她想倘若落在他們手上,還不知道要吃怎樣的苦頭。打不過,還是逃吧!
她破窗而出,在夜色中翻飛跳躍,使盡全力奔跑。前麵再無路可走,她被自己堵在了巷子裏。見巷子裏有很多竹製的籠子,她挑了一個蹲下,罩在自己的頭上。
她氣息微喘,心中擔憂。如果他們追上來,怎麽辦?嘈雜的腳步聲響起,潮笙心想,估計今日是躲不過去了。不曾想,重重一陣踏步聲,一個人影擋在了她的籠子前麵。手中長劍微垂,劍在黑暗中發出一點微光。
“你是誰?閃開!”
清冷的男聲響起:“廢話少說,動手!”
那微垂的劍猛然揮起,一時間之間鏗鏘作響,破空之聲霍霍而來。潮笙不知道來者是誰,是敵是友,趁著他們激戰的時候她逃跑,是不是會比較好?
她偷偷觀察戰事。拿著長劍的那個人穿一身黑衣,身形頎長,有點瘦,但下刀快狠準,手起刀落,鮮血噴濺。這不是個好相會的角色,潮笙決定溜走。
然而沒幾步,她便聽到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喂,就這麽走了,太沒義氣了吧?”
潮笙怔了怔,回頭來看,月光下黑衣男子美麗的容顏還是帶著幾許冷漠,連眼神也是冷冷的。
“怎麽是你?”仲間為何會在這兒?
“當護花使者。”最後一名刺客忽然出現,他頭也不回,長劍揮出,一劍穿心。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彌漫,潮笙緊緊皺起了眉頭。她聽到仲間的聲音:“蘇洛派你們來抓她到底有何用意?”
是蘇洛派來的人?那個人斷斷續續說:“我說,我說,你饒了我。”
“快說!”
“殿下要將寧潮笙帶回去。”
“原因?”
“主人之心不可揣測,我們不知道。”
仲間長劍猛然一挑,結束了那名刺客的性命。潮笙緊皺著眉,他們當刺客的,心狠手辣才是上上之道,從前到現在,她其實都不怎麽合格。
仲間回頭來看潮笙,“幾個月不見,你連劍都不會用了?”
潮笙不介意他話裏的譏諷,“我素來都不怎麽會用劍。”
他嗆了下,“走吧。沒受傷吧?”
她搖搖頭,“你在這……赫連勳不會也來了吧?”
“沒有,軍營有走不開的要事,所以他讓我來護你回金都。”
是來護,還是來監督?潮笙倒也沒有太反感,若不是赫連勳的好意,說不定今晚她就被擄走了。蘇洛想做什麽呢?一個沒有權力被困在異國的齊國質子,他縱然擄去潮笙有什麽意義?有什麽目的?在江湖上她已經“死了”,為什麽蘇晟還派人來?難道說,他們根本就不相信她已經死了這件事?
真是讓人揣測不透。
“仲間,你是他的下屬?”
“同樣的問題你已經問過了。”
她想了想,“是嗎?既然是下屬,為何你對他敢大不敬?”
“我們軍營的相處一向如此,沒大沒小,不分尊卑,誰有能力就服誰。”
赫連勳的軍營,原來是這樣的?
他們回到客棧,仲間說:“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對了,赫連勳說我若不送你安全回到金都他答應我的事就不會兌現,所以你必須得讓我送,別想著逃跑。”
“我為何要逃?”她沒有理由要逃,也沒有想過要逃。反正,她已經答應赫連勳要回他身邊,既然仲間是他的下屬,她就權當提前享用當他夫人的權利吧。
有仲間相護,一路上倒沒再出什麽事,潮笙一路上覺得身體沉重又疲憊,漸漸地有感冒之態,頭疼腦熱咳嗽,雖然找大夫開了藥,但好得甚慢,連趕路的速度也就慢很多,到金都已經是二十六天之後了。
才入金都,便有個侍衛模樣的男子迎了過來。潮笙正自疑惑,他自報家門:“在下奉添,齊二王爺的屬下。二王爺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