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笙皺了皺眉。才入金都就被人盯上了？還是說有些人一直在暗中盯著她？
“我與二王爺素無交情，他找我何事？”
“請移步王府，自當會揭曉。”
潮笙說：“若我不去呢？”
“二王爺說，若是潮笙姑娘不來一定會後悔。他有些話要當麵和你確認。”
當麵確認？潮笙的心微微一跳。她思索了片刻：“好，我跟你去。”她轉頭和仲間說，“你不是說還有事在身嗎，先走吧，二十天後來接我即可。”
“你能保證這二十天平安無虞？”
“這裏是金都，我常待的地盤，他們不敢拿我怎麽樣。”
仲間想了想，同意了：“好吧。十天後我再來接你。”
潮笙跟著奉添去齊國質子府。大半年不來，它沒什麽改變，景色華麗卻死寂沉沉。她好奇蘇洛找她會是何事？
蘇洛坐在花園裏，漆頭蓋著條薄毯，手中捧著一卷書。奉添通報之後，他抬起頭，目光準確無誤地與潮笙對上。
“寧姑娘，別來無恙。”
“二王爺找我來有什麽事？”他們沒有交情，也就不用寒暄，望著蘇洛那張與她有幾分相似的臉孔，潮笙很難無動於衷。
“請坐。”他看了眼奉添，示意他退下。
潮笙坐在他的對麵，石凳上鋪著柔軟的毯子，石桌上備著茶水。
“王爺有什麽事不妨直說，我還有事在身，不能久待。”
“潮笙，”他望著她的眼睛，“你曾經找人查過我的身世，你對我的身世有懷疑，是吧？”
她眼睛一瞬不眨地望著他，“那又如何？”
“自見過了你，我們長得如此相像也讓我產生了懷疑。”
潮笙聽他緩緩地說：“不瞞你說，我幾乎沒有十二歲以前的記憶。不要問我為什麽，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有記憶以來，腿已經是這樣了，我待在齊國皇宮，與世隔絕，很少有人來看我。甚至於我連父皇和母後都很少見。”
潮笙心一跳。可能嗎？皇室子息，身為父母的他們怎麽可能不來探望？
“以前我是覺得因為我是殘廢，他們感到羞辱所以不來，但現在，我似乎知道為什麽了。”他定定地望著她，“也許你說得對，我根本不是蘇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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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笙在往回春醫館走的時候，心事重重。
蘇洛和她說，也許她不是蘇洛。這無疑於和她說：也許我是你的哥哥。但因為我沒有十二歲以前記憶，所以我不能確定。
可能嗎？
潮笙比任何人都希望蘇洛會是哥哥，若他真的是哥哥，哪怕他殘廢了，不記得往事不記得她都不要緊，至少這世上還有她的親人！
可，他如果真的是她哥哥，齊國的陰謀就太可怕了。也許真的蘇洛早就死了，他們撿回來一個長相與他稍稍相似的假冒蘇洛寧致遠，以期在未來的某一天與蘇晟調換質子的身份。
但是，但倘若蘇洛真的是蘇洛，卻和她說這樣一番話，這背後又有多少陰謀？
轉眼走到根庭路，耀眼刺目的陽光，人來人往的大街，回春醫館就在眼前了。她這麽久不回來，赫連勳又四處散播她的“死訊”，潮笙心想自己冒然進去，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把傅大哥給嚇到？
她站了半晌，身後傳來不確定的聲音：“潮笙？”她轉過身，一個人影興奮地竄到她身邊，“還真是你啊，潮笙！好久不見了啊！”
定睛看了看，原來是曾蘇。她微笑：“是好久不見了。”
“你去哪兒了啊？進宮也沒有見過你，問師傅他什麽都不說！”曾蘇道，“你回來了師傅肯定特別開心。都到門口了怎麽不進去啊？來來來。”
潮笙跟在曾蘇後麵，看他依然還是掩不住少年人的浮躁，詐詐乎乎地叫嚷：“師傅，師傅，你看誰來啦？”
她就靜靜地站在醫館門口，微笑著看傅明琛抬起眸來，看到她時神情的變化。他依然如往昔，也沒有立刻就向她走來，而是慢條斯理地看完了病人，寫了個藥方，才緩緩地向她走來。
“傅大哥。”數月不見，傅明琛清減了。
“你……”傅明琛的語調有一絲不平穩，“潮笙，我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你怎麽回來了？”
“我聽說司辰病重，就想回來看看。”
傅明琛回頭和曾蘇交代了幾句，便拉著潮笙的手腕往他家走。潮笙小步跟上他的步伐，“這麽急著走？”
傅明琛道：“先進屋再說。”
“要這麽躲躲藏藏的麽？我又不是朝廷欽犯。”
傅明琛聞言一笑，步伐也慢了點。“說得也是。反正你都回來了——潮笙，幾個月不見，你長胖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有麽？”
“有一些，大約你自己都不覺得，嗯，臉色也不錯。看來過得比我想象中要好。”
“哦，還行吧。”
進了他家，他家中也沒什麽改變，仍然是舊模樣。傅明琛看著她半晌，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聲音裏帶著幾分愛惜：“你不該回來的。”
“他病了，我放心不下。”
傅明琛歎了口氣，“他沒什麽事，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嚴重。”
“真的嗎？”聽到傅明琛這樣說，潮笙一路上的擔憂頓時減輕了，“究竟是什麽病，傳得說天下名醫都束手無策，我還以為……”
“有一度確實病得厲害，現在已經快要好了。”傅明琛道，“來，和我說說這幾個月都去哪兒了？”
傅明琛倒給她一杯溫水，潮笙接過來慢慢喝著，和他說這幾個月來她的行跡。傅明琛道：“還以為你會去齊國。沒想到是在梁國。”
“那兒很好，我在草原過得很開心。”
“那就好了。潮笙，”他說，“你會再回到那邊吧？”
她點了點頭，“我原打算在那兒穩定了給你寫封信，後來想想，若我給你寫信，司辰也會知道，那就浪費了赫連勳的一片苦心了……”
傅明琛對赫連勳的名字並不陌生。“赫連勳……梁國王爺？”
“嗯。”
“你們怎麽會認識的？”
“他救過我，我救過他。說起來糾葛太多了。”潮笙看著他，“別一直說我了，我一切都很好。傅大哥你呢？”
“我？老樣子。”
她看了看，她送的那枚平安扣還係在他腰帶上。“嫂子好嗎？”
“挺好。”他神情淡淡的。
“看到你們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潮笙道，“風塵仆仆地趕來，聽到司辰身體無礙，真是鬆了口氣。”
他微笑望著她：“你還是那麽在意他。”
“怎麽能不在意呢？”她心裏的司辰並沒有消失，想到他她還是會痛，但她的心裏，已經不再全是他了。離開赫連勳，才會發現他已經不知不覺地入侵在她心底的一角。也許隻是個小小的角落，但，他存在著，令她有了牽掛。
“你要進宮看他嗎？”
潮笙搖搖頭，“不要了，我以為他重病，可現在你既然說他不要緊，那就是不要緊，我也就不必再進宮。你也別和他提起見過我。”
“他對於你的‘死’耿耿於懷。”傅明琛道，“你進了金都，恐怕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潮笙想，連蘇洛都知道她回了金都，更何況司辰呢？可她要如何再一次麵對他？她忽然迷茫了。
“等他來找我再說吧。”潮笙說，“傅大哥，你現在有空麽？我想去看看雪秀，又怕嚇到她。”
“嗯，我帶你去。”
外頭太陽很大，傅明琛幫她拿了把傘撐著。潮笙看著地上兩個人的影子，有點恍神。
“傅大哥，我離開的這幾個月，可有什麽喜事？”
“喜事？”他怔了怔，“哦，我沒有。但是他有。”
潮笙想到了黎珺萍。想來她應該已經生了吧。“男孩女孩？”
“男孩。”
“他開心嗎？”
傅明琛道：“淡淡的，他那個人不管對什麽事都很淡，沒有少年人的樣子。”
潮笙的心頭有一分愁緒縈繞。司辰對她狂熱的樣子，她是見識過的。可縱然如此，他也沒有為他們做過未來的打算啊。
並肩走到雪秀的家門前，傅明琛敲了敲門，門裏探出個十來歲的女孩的腦袋：“有什麽事嗎？”
傅明琛道明來意，雪秀聽到傅明琛的聲音便走出來：“傅大夫，你怎麽來啦？”
傅明琛說：“我和潮笙過來看看你。”
“潮笙？”雪秀的眼睛亮起來，“她在哪兒？”
潮笙從傅明琛身後走出來，“雪秀。”
幾個月不見，雪秀的肚子已經消了，腰腹雖然還臃腫，但顯然已經生養過了。雪秀看見潮笙太開心，一把抱住她。潮笙開心地拍著她的背：“雪秀，我回來了。孩子在哪兒？”
雪秀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在屋子裏。你回來就太好了！你那麽久沒回來，每次問孟華他都不肯回答，我以為你……”
“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