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要大王

第一百四十三章 依舊是牽掛

晚飯結束,雨還未停。

三人相顧有些沉默,潮笙就感到幾分尷尬,想要提前走了。

“雨下得很大,不如留宿一夜再走。”雅雲挽留。

反是傅明琛道:“沒事,馬車跑慢一點,也很安全的。我送送她就回來。”

雅雲點了點頭。

潮笙和她道別,雅雲握著她的手說:“有空常來。”

潮笙輕輕點點頭:“保重。”

馬車裏,雨灑落在車頂上發出清脆的劈劈啪啪的聲音。傅明琛坐在潮笙身畔,兩個人中間隔著一人的距離。

“傅大哥,其實嫂子挺好的呀。”她說。

“嗯。還好吧。”

“好好地過日子,”潮笙說,“我將你當成哥哥般看待,也希望你的生活美滿如意。希望下一回我到金都來的時候,能看到你已經當爹爹了。”

他微笑,“會的。那你呢,你真的還會再來金都?”

“也許會吧,現在我也不知道。等我走之後,會給你來信。”

他點點頭。

雨劈劈啪啪下個不停,到回春醫館門後,傅明琛要下馬車送她,她堅持不同意:“雨太大了,你下來一定會弄濕衣裳。反正我走幾步就到了。你快回去吧。”

傅明琛道:“我在這裏看著你進巷子。”

“不要,雨都飄進來了。你快點走。”

傅明琛無奈,隻好命車夫駕馬先走了。潮笙拿著雨傘,走進巷子裏。巷子裏很黑,下了雨,地上薄有積水,她的鞋子一下子就濕透。她走得小心翼翼。一直走到巷子盡頭,抬起頭時,方才發覺前方有人。

她一下子怔住了,站在原地,邁不開腳步。

他佇立站在黑暗中,穿一身月白深衣,執著一把油紙傘,和她曾經無數次夢見的畫麵一般。隻是如今的司辰越發清冷,越顯飄逸了。

兩個人,隔著一小段距離,聽著雨打下來清脆的聲音。她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他真的瘦了很多,臉色也蒼白,隻有那雙眼睛像星星一樣明亮。

“你……”她張口,竟然不知道要怎麽說。若是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的死訊是赫連勳發散,明明她沒有死卻不願意回來,他會如何震怒?“你……怎麽來了?”

“若我不來,又如何能見到你。”聲音很平很淡,好像完全沒有情緒起伏。

潮笙拿出鑰匙,“進屋吧,雨太大了。”

她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有一絲緊張。原來還是避不過。他是怎麽知道她在這兒的呢?

她想到孟華,又被自己否認了。連蘇洛都能第一時間知道她回城,司辰知道她住在這裏又有什麽稀奇的呢?

他會不會氣她一去數月不回來?會不會知道赫連勳發布的消息是假的?會不會……

院子裏沒遮雨的地方,他們隻能進房間去。潮笙點了燈,幽幽的燈光,可以看清司辰的衣衫下擺都被雨打濕了,鞋子更不必說,也不知他在雨裏站了多久。

她搬來椅子讓他坐,“你要不要換雙鞋子?這裏應該有傅大哥的鞋。”

司辰目光跟隨著她,緩緩地點了點頭。

潮笙找來傅明琛的鞋子放到他腳邊,他自己緩緩地脫了濕掉的鞋子,布襪,露出白皙的雙足。

“你幾時回來的?”他問。

“前天。”她隻能老實回答。

“回來了,為何不進宮?”

她不語。他說:“沒有殺了赫連勳,不敢回來複命?潮笙,我從未因為那些怪過你。”

她咬咬嘴唇,不知如何回答。

“不過,回來就好了。你平安回來就好。”

盡管隻是些微地流露出來他的關懷,潮笙的心也緊了。他咳嗽了幾聲,她關切地望著他,“你病好些了麽?”

他唇角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你還是聽到我生病的消息回來的?”

“不,不是。”她不能承認。“路上有些事耽擱了。”

“哦,這一回路上耽擱地可真久。”司辰的聲音輕快起來,“不過,再久也沒關係,別忘記回金都就好了。”

他看了看她的鞋子:“你的鞋也濕了,不換掉嗎?”

“我不要緊。”

他卻站起,朝她走來,“坐床上去。”

“不用……”

他將她按坐在床上,單膝跪地,將她的鞋子脫掉,又脫了襪子。潮笙有點緊張,他如今這樣是什麽意思呢?分明對她已經淡了,在她離開皇宮前,口口聲聲的“本太子”,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如今為她做這些,又是何必?

他把她的腳放在手心,她心一澀,想起另一個人也曾經這樣做過。赫連勳為她做這些她不曾覺得是他屈尊隆圩,但司辰……她猛得收回腳,光著腳丫踩在地上去尋找鞋子,才站起來,便被他擁入懷中。

她呆住了。

他將她抱得很緊:“你終於回來了。我想放你走,可做不到。你不在身邊,我不安心。潮笙,別走。再也別走了。”

潮笙木然地由他抱著,鼻間是他身上淡淡的茉莉香。他確實瘦了很多,連胸膛都不如以前厚實了。

“好不好?潮笙?”他的聲音輕得像囈語。

她輕輕推開他,“讓我先穿鞋子。”

“你在床上坐著。我幫你拿。”

“不。”他還病著,她也不習慣讓高高在上的他為她做這些。她找到一雙傅明琛的木屐,到外頭洗了洗腳,方才濕答答地回屋裏來。

她看到司辰將外衣脫了,隻穿著中衣坐在床頭,潮笙看著那件濕了的衣裳道:“我幫你弄幹它,你穿著先回宮去吧。”

“今晚我不回宮。”

潮笙望著他:“你說過太子不能不回宮。”

“偶爾任性一回無妨。”

“你現在在病中,還是回去吧,倘若出了什麽事怎麽辦?”

“你在,會出什麽事?”

潮笙低下頭。“若你一定要留在這裏過夜,那就就寢吧。我就在隔壁房間。”

司辰走到她麵前,身子的陰影籠住她。“你陪我。”

他病著,等他好了再與他說吧。潮笙伺候他躺下,為他蓋上被子。他目光一瞬不移地望著她。“這裏全都是你的味道。”

她低垂著眉眼說:“你睡吧。”

他望著她,“你打算就坐著看我一夜?”

“等你睡了,我到隔壁房間睡。”

他握著她的手,望著她,半晌,壓抑著咳嗽了聲,隨後,便是一串止也不止不住的狂咳。他撐著坐了起來,潮笙輕柔地拍著他的背。好不容易止了咳,她倒了杯水給他。“你感覺怎麽樣?”

“沒事。”

“回宮行不行?”

“你跟我走?”

她沒有回答,甚至也沒有看他。司辰便道:“夜深了,我今晚就留在這兒吧。潮笙,一起到床上來躺著,你看起來也很累。”

“我不會累。我到外麵洗個臉。”她快步走到外麵,貼著牆站了好久才將翻湧的思緒壓回去。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下了雨,外麵的空氣也格外清涼,雨勢不再像初時那麽大,但依然纏纏綿綿,毫無停歇之意。

她聽到響動,走回房間,司辰已經下了床。他幽幽的目光鎖著她的臉:“我還以為你走了。”

“我要走,也不會走得不明不白。”

司辰在她的服侍下躺回床鋪,她坐在床邊,被他握著手,心情有點複雜。他可會放手讓她走?他給她最深的期待,可她終究讓他失望。

如果一開始他與她之間沒有感情糾葛,也許一切都會容易得多。可這難以掌控的情感,像瘋長的藤蔓,將他們纏在其中。結局已經預先知曉了,她今生隻能欠他。

司辰沒有睡,她亦不能去歇著,兩個人默默相對,都不說話。潮笙有些倦了,她靠在床榻,他依然握著她的手。

就這樣過了很久,他終於說:“你去睡吧。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潮笙點了點頭,到隔壁房間,躺在床上,不管哪個姿勢都睡不著。明明她已經很累很困了。

那些話,她要如何和司辰開口?他明明對她已經淡了,現在又做出這副難舍難分的形容是做什麽呢?分明他也已經有了新的知己,那個側妃,與他的感情甚篤不是麽?

想到這些,她心裏還是會難受。

夜半聽到司辰咳嗽,她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到他的身邊。他在睡,咳嗽似乎也是無意識的。他發出一聲細微的呻吟,那是病痛時才會發出的聲音。她伸手摸了摸司辰的額頭,一片滾燙!

她的眉擰了起來。他的病就沒好,昨晚又淋了點兒雨,恐怕病得更厲害了。她打了冷水,擰了布條敷在他額頭上。他睡得迷迷糊糊,一把握住她的手,無意識地叫了聲:“潮笙。”

心微微地酸澀。他如今的心裏仍然有她?可,如果有,為何去年要將她推遠了?不見她,冷淡地對著她,不聞不問,不理不睬!他知不知道,那時候,她真的很難過!

他昏睡著,她冰冷著手摸了摸他的臉。順著他削瘦的輪廓,輕輕地撫摸。她曾經很想這麽做,可礙於身份,礙於他們的距離,她從未如此大膽過。但往後,也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她甘於選擇了另一種生活,已經選擇了放棄他。他往她的手中偎依,有些軟弱。他的身體從沒有現在這麽不好,難道傅大哥真的都治不好他的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