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怎麽會這麽想?”她都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過司辰了。她為他擋那一劍,幾乎死掉,醒來之後忽然間一身輕鬆,她不再欠他,他救過她,她把命還他,兩不相欠之後,男女情愛便開始消減。現在偶然想起他,不會像以前那樣傷心悲痛了,隻有一點淡淡的遣綣。
“不是就算了,你明晚再找我吧。”
片刻之後,小士兵過來找潮笙,說是大將軍請她過去。
靠近季廉的將軍帳就聽見兩個男人爽朗的笑聲,她掀簾子,彎腰走進帳中,兩人還在笑個沒完,見到潮笙,笑得更厲害。
潮笙被他們笑得很莫名,“什麽事那麽好笑?”
“土生啊,過幾天我們占下陳國小鎮,我帶你出去玩——”季廉的嘴被方碩用小石子打了一下,他笑著叫罵一聲,“不過說說而已,你當什麽真嘛!”
方碩望著潮笙,笑道:“這幾天你又幹了好事啊,那個瞎子說你是我的福星,還真是這麽回事,有你在,諸事順利。”
“江湖術士的話豈能相信,有些事剛好湊巧罷了。”潮笙連忙說。方碩可別用這種話來攔住她離開的腳步,當初如果不是方碩答應她隨時可以離開,她也不會冒然地跑進宋軍軍營。
“不管怎麽說,確實很多事靠你幫了大忙。”方碩親熱地拍拍他的肩膀,力氣又大又重,把潮笙的肩膀拍的很痛。她挪得離他遠一點,這些男人們個個都是大老粗,真不知道他們麵對女人,可有溫柔細膩的時候?
“我隻是做份內該做的事。”
季廉拍拍手:“好,開始說正事了。今天的事情成了,過幾天我帶你去——”
“喂,你夠了啊。”方碩說,“人土生正直又老實,你別帶壞他。”
“去哪兒?”潮笙好奇地問。
“風月樓啊,”季廉哈哈笑道,“九鎮上一個叫蔥花樓的,有個姑娘長得美,真美,害得我一直念念不忘。”
潮笙的額頭滴下一滴冷汗。
“你看,他害羞了,哈哈!我就說他沒嚐過腥吧!”
方碩搖頭:“真是越說越不像樣了。好了,說正事!”
他們迅速收斂了笑容。在鋪開的地圖裏,季廉和潮笙交待個個細節,其實這些昨天他都一一說過,今天複述,除了讓潮笙加深印象,也是想聽聽方碩的意見。
方碩在一旁指導幾句,問道:“餌呢?”
“關著。好生伺候著呢。”
“這種事,往後還是少作為妙。”方碩歎了口氣,“雖說是個好法子,但畢竟太不君子了。”
“兵不厭詐。”季廉無所謂地道,“而且,既然是自己重要的東西,那務必妥貼收藏好才是,被我們有機可乘,那也是鄭孝儒太蠢。”
潮笙在旁邊聽得眉頭一跳。他們說的餌,是什麽?
片刻之後,季廉配了幾十號士兵給她。其中有十多個是那天與她一起去敵營炸糧草的那一批。周學冰、耿虎等人看到她也多了幾分親切感。
時間緊迫,他們沒時間閑叨嗑,由潮笙替他們講述即將要執行的“俘虜計劃”。
“地圖和實在或許有些不同,到時候隨機應變就是。”潮笙道,“明白了沒有?”
“明白!”
潮笙拍拍手掌,“那好,準備準備,隨我走。”
角號聲響,宋軍已經舉連出擊。季廉帶她到某個帳蓬前,將一個被捆、綁的八九歲的小姑娘領了出來,推到潮笙麵前。
小姑娘的嘴裏被塞了布條,一雙漂亮的明亮眼睛不懼不慌,噴射出仇恨。潮笙的心猛得一抽!季廉說的餌竟然是個小女孩!
季廉瞥了潮笙一眼:“雖然是有點下作,不夠光明磊落,但是這是個好辦法。”
潮笙咬了咬牙,什麽也沒說。在軍階上,季廉是她上級,她沒什麽立場質疑,雖然她被深深地惡心到了。
“別婦人之仁,聽見了嗎土生?”季廉的音量稍稍大聲了點。
“是。”潮笙壓住那種不快。其實在戰場裏,這種事情屢見不鮮,但擄人子女做“餌”仍舊叫她難受。
季廉走了,那小姑娘恨恨地盯著潮笙,潮笙假裝視而不見,直接把她拎上了馬背。
幾十號士兵都整裝待發,她一聲令下,除了周學冰和耿虎,其餘人先奔馳去了陷阱所在地。潮笙則帶著那名小姑娘上了戰場。
到處都是廝殺聲,士兵的狂吼,刀劍相接的聲音,熱血飛濺的悲號,失去戰友的咆哮。潮笙冷靜地奔馳在戰場裏,直朝敵營將軍那方衝去。
有一些劍矢朝她射來,她揮劍擋開。
“停!馬上停!”一個年青人登上城門,喝令射手們停下來。
“發生了什麽事?”射手的首領轉過頭來問年青的士官。
“沒看見麽?將軍的大小姐在那匹馬上!”年青人急促地說,目光望著戰場上那抹黑馬黑影,以及黑馬上更小的人兒。
“大小姐?那如何是好?”
“不要放箭。若是誤傷大小姐,我們負責不起。”
鄭孝儒正騎著馬與季廉廝殺,忽然間,馬蹄聲響起,他聽到女兒的叫聲。他分了會兒神。
他乖巧的女兒大喊著:“爹爹,你不要來救我!他們想抓你!他們是壞人!你不要管女兒,女兒自有辦法!”
潮笙掉轉馬頭,帶著鄭芙策馬往前狂奔。
“芙兒!”鄭孝儒大吼一聲,草草擋了季廉兩箭,回頭看了一眼他的隨行校尉,用眼神示意他們斷後,他則快速地朝著潮笙的方向追去。
那是他的女兒,他唯一的女兒!僅管知道可能會中計,他又如何能見死不救!
他狂追著,和潮笙一直保持著一段距離。他射箭,卻被潮笙身後的兩名士兵給擋下了。
潮笙一手揪著韁繩,一手護著鄭芙,鄭芙一直在掙紮,試圖湊近她的手狠狠咬一口。潮笙低頭看了看她:“別再動了,小心掉下馬去!”
“那也比被你殺死好!你們都是壞人!”鄭芙怒氣衝衝。
潮笙抿著嘴唇,臉色嚴肅。壞人已經在做壞事,那也由不得她了。潮笙飛快地駕馬,時不時回頭看一眼。
鄭孝儒依然在身後追著,周學冰和耿虎二人卻不知去向。她不得不憑本能來砍掉鄭孝儒時不時射來的箭。盡管她躲避著,卻不曾將鄭芙暴露出來。
箭矢停了,或者鄭孝儒忽然發現射箭會傷到他的寶貝女兒。潮笙往陷阱那邊的林子奔去,奇怪的是竟然一個士兵也沒有看見。
人去哪兒了?
她忽然聽到咕咕咕的鳥叫聲,那是他們的暗號,說明他們藏在附近的草叢和樹上。潮笙的心情放鬆了,回頭看了看鄭孝儒的方向,竟然失去了蹤影。
難道跟丟了?
還是知道有陷阱,采取了另外的方法想救鄭芙?
潮笙的腦袋飛快地運轉,不管是哪一種,她現在都需要更小心謹慎。
林子另一頭忽然傳來馬蹄聲響,潮笙決定過去看看。忽然間,林子裏“轟”得一聲響,接著橙黃色煙霧彌漫,刺鼻的味道衝進鼻子和眼睛。
潮笙猛然想起!她和赫連勳在陸嶺寨的時候曾經領略過同樣的催淚煙霧!她連忙拿絹子捂住自己的口鼻,眼睛卻忍不住嗆出淚來。鄭芙連連咳嗽,潮笙忙用絹子給她捂住口鼻,“閉上眼睛。”
鄭芙究竟是個孩子,也顧不得許多了,接過她的絹子便捂住。潮笙警覺地望著四周,煙霧一直在彌漫,她也看不清楚那些士兵都躲在哪兒,想來敵軍根本也有埋伏!
驀然間,她按著鄭芙的腦袋一起趴到馬背上,一隻箭沿著她的脊背擦了出去。潮笙心有餘悸,翻身下了馬,手中長劍警覺地指著。眼睛被嗆出淚來,視線模糊,一切隻能憑本能。
有黑影從一個方向竄出來,直取馬背上的鄭芙。潮笙長劍出竅,一時間刀劍相交,火星濺了一地。大刀砍來,她被震得虎口一麻。對方的力氣很大,她不能硬接。
在濃厚的霧裏,她看到對方高碩魁梧的身軀,一身黑衣,蒙著臉,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間,她一震。那濃密的眉,犀利的眉眼……
不一留神,劍已經到麵門,她險險下腰避過,一個後空翻站穩,劍又如影隨行地跟過來。是他慣用的那把黑色巨劍。
她心慌意亂,從未想過再次見麵,竟然是在這個情況下。她大喝:“赫連勳,是我!”
“管你是誰!”他冷冷地咄咄逼近。
他是認不出來做男裝打扮的她了,還是壓根就不在乎她是誰了?潮笙心一冷。
“赫連叔叔!”鄭芙忽然大叫一聲。
就在這時候,好幾十枝箭從四方八方射來,赫連勳揮擋,卻完全沒有忘記攻擊潮笙。他的長劍刺過來的時候,她故意沒有擋開,重劍直接沒入了她的腿。
他一怔,潮笙順勢跪在地下,捂住鮮血不停流出來的大腿,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帶她快走!”
赫連勳凝神看清楚眼前的人,瞳孔猛然放大。
“快點走!別連累我!五天後,九鎮蔥花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