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她的眼裏滿是疑問,潮笙湊近他,幾乎是與他背靠在一起,一邊揮擋四麵八方劈來的箭矢一邊說:“梁國絕對還沒撤兵!馬上撤回營,不要再往前了!”
“你怎麽能肯定的?”
“那個人是赫連勳的屬下,我見過的!”
諸葛暉花了一小段時間來判斷,隨即他同意了她的看法,既然山穀裏有埋伏,再往前恐怕損失慘重,撤回再重新部署新戰略會更有優勢。他們邊戰邊退,然而到了山穀入口,又一波陳兵湧來,入口處被堵了大塊大塊的石頭,原來之前那隆隆聲是因為他們放置了石頭,堵住了他們的退路。
他們果然是有備而來!
形勢瞬間嚴峻了,前後有夾擊,而他們被困在中間,前麵無法突圍,後麵無法撤退!
忽然之間一聲爆炸巨響,整個山穀都在顫抖,有巨石從山頂不斷滾落,以不能抵擋之勢!哀號慘叫聲此起彼伏,不少士兵被壓在了碎石之下!諸葛暉還算鎮定,帶領著他們往安全的地方撤。
他們一直走一直走,躲進了白茫茫的山間。一直到了夜間,追兵沒有再跟來,而他們的士兵,也隻剩下四千來人。諸葛暉的臉色極差,在士兵們吃了點兒東西勉強入睡之後,他還站在空曠的地方,整個人像是融入了夜色和不斷飄落的雪花之中。
潮笙走到他後麵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頭也沒回。
“打仗有輸有贏,你不用這麽失落。”潮笙也很難過,轉眼間那麽多人死在巨石之下!他們卻什麽也做不了,根本就無能為力!
“難道梁國的軍隊真的沒有撤退,是他們放出來的消息,好讓我們輕敵,掉以輕心嗎?”諸葛暉輕聲問。
“也許吧。今天他們在地形上占了優勢,提早部署埋伏,我們傷亡才會如此慘重。”潮笙擰著眉,心情沉重。可是戰場上這種事真的很多,有時候一個不慎,幾萬人的部隊也可能全軍覆滅。
諸葛暉沉沉地歎了口氣。
“去休息吧,天亮我們還要趕路。”原路不能走,他們隻能繞路回營。雖然路繞遠了些,但至少不會迎頭衝上去送死。
赫連勳……他也在山穀裏嗎?潮笙思忖著。他的屬下在,他也許也是在的吧?他可曾想過在山穀裏會遇見她?如果知道她在山穀裏,他又會不會手下留情?
她沒有找到完美的答案,因為她知道她想要的那個答案,赫連勳不會做。莫說他在戰場上不是兒女情長的人,就算是,他也不會為了她一個人麵放棄圍攻五千敵軍的機會!她沒有那麽重要。
諸葛暉轉頭看了看她,“你不會累?”
“還行。”
“那你也早點去休息吧。”諸葛暉看起來還沒有打算去睡覺。
冰天雪地的,雖然生了火,但其實根本睡不好,一些士兵趕路實在是倦了才會縮成一團坐在那兒睡覺。每個人地方都留幾名士兵看火,以免火滅了,他們會凍死。
潮笙隨便找了靠近火堆的地方坐下,望著洶湧的火苗,心情複雜而苦澀。和赫連勳就算在同一個山穀裏,他們不能見麵也就算了,還要刀劍相向!而阮少謙,也不知道他究竟身在何處,這冰天雪地的他一個人能好好地活下去嗎?
☆☆☆☆☆☆
赫連勳在軍營裏,雙目幹澀,但他仍然沒有睡意,眼睛一直盯著那副地圖。
他伸手拿茶杯,茶卻已經冷了,喝了一口冰得像冰錐子。他正準備叫喚,外麵傳來恭何的聲音:“將軍。”
“進來。”
恭何進屋來,手中還捧著個托盤。食物的香氣傳來,托盤裏的碗還在碗著熱煙。恭何道:“您感冒未好,喝點雞湯吧。”
赫連勳點了點頭,示意他把托盤放在桌麵上。見恭何放好托盤還沒有打算出去,赫連勳問:“有什麽事?”
“將軍,今天,屬下又見到何土生了。”
赫連勳的心一窒,“在山穀裏?”
恭何點了點頭:“對。沒想到他離開軍營的事也是假的。”
“你們交手了?”
“是。他的功夫在屬下之上,終究讓他溜了。”
心稍稍地鬆了些。“她帶兵嗎?”
“不是,領頭的是諸葛暉。他和何土生的關係似乎不錯,兩個人交戰時緊緊地背靠背。”
赫連勳的手驀然撰緊,“是嗎?”
“是。諸葛暉性子一向傲慢,但據說他對何土生不錯。”恭何說完,恭敬地退出他的房間。
雞湯的味道還在揮發,淡淡的香氣,誘人的香氣。赫連勳的心情卻因為恭何的話而沉下去。她和諸葛暉很好嗎?諸葛暉知道她是個女子嗎?雖然她打扮成男子是很像,可隻要仔細看,注意到她的每個動作,是不難發現她是個姑娘家的!她換上女裝的時候是那麽美!
他永遠記得在藏海草原那段時間她的她,她的一顰一笑還深刻地記在他腦海裏。她那句“你不要我啦”,是他近來每個夜裏最深的疼。
是他不要她,還是她不要他呢?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強求,他不知道她的心裏是否有他。所以他任由她走了。他想,還是老規矩,如果下次再在別的地方重逢,他就再強求一次!把她留在身邊,哪裏也不準她再去。
可那未知的未來,還會有機會嗎?
他知道她就在不遠處的山穀之間。
忽然之間,地麵開始震動,桌上的雞湯灑了出來,隨即托盤摔落,桌子翻倒,地動山搖!是地震了!他飛快地取出鬥蓬披上,到空曠處,外麵驚呼聲一片,集體往空曠處奔跑。
地麵一直在顫動,他們站不穩,一副要被甩出去的架勢。
有人哀嚎著:“地震了!地震了!哇!”
又有人尖叫:“天啊,雪!你們看!”
赫連勳往山穀那個方向看,本來雪山上結了厚厚的血,被地震這麽一搞,鋪天蓋地的雪從山上往下翻滾,既壯觀又有幾分賅人。
他的臉色微微一變。
潮笙還在山穀裏!地震時山穀是很危險的,更何況引發雪山崩!
她會不會有事?她能不能安全回去?
這個念頭從心底升起,立刻占據了他的心,他左思右想,不安越來越放大。但是,他若是獨自進山也有危險,他若是帶人進山,遇到她帶的隊伍打起來又如何是好?
地震依舊在繼續,地麵出現裂痕,士兵慌亂,他不得不打消了進山穀找潮笙的念頭轉向安撫他的下屬們。
潮笙,你……一定要顧好自己!
☆☆☆☆☆
地震將要來的時候,馬開始煩躁地亂轉亂嘶鳴,有士兵抱怨這些馬不懂事,大半夜吵他們睡覺。
潮笙卻一骨碌爬了起來,看到山上有雪一點點往下鬆動,還在猶豫是不是白天的爆炸引發山崩,卻聽見諸葛暉立刻叫喚道:“拔營!快走!馬上要地震了!”
一時之間,所有士兵緊張起來,雞飛狗跳,慌成一團。諸葛暉鎮定地指揮:“往空曠的高處跑!立刻跑!”
所有士兵都瘋了似的往高處跑,諸葛暉指揮著,把那些慌成一團在原地轉不知道要往何處跑的士兵引向安全的方向,就在這時,地麵強烈地抖動了起來,他們站都站不穩,仍然堅持著往高處跑去,潮笙見諸葛暉還不走,奔到他麵前催促:“快走!”
“你先走,我等他們都撤得差不多了再走。”
雪不停地從高處滾落,忽然間,一大波雪從天而降,潮笙立刻拽緊諸葛暉的手疾步奔跑,轟得一聲,厚厚的積雪砸在諸葛暉方才站著的地方。她看了他一眼,他也看著她,沒有鬆開她的手,而是握著她的手往前狂奔。
可這危險還沒有繼續,地還在抖動,雪還在不停地高處往下砸,伴隨著滾石!
真是狼狽的一天!
他們在奔跑,逃跑,不停地逃,一直到逃到天快要亮。但他們已經登上了高山的頂部,往下走,就可以回到軍營了!雖然辛苦,雖然疲累,但士兵們都沒有怨言。每個人都艱難地走在雪地裏,搖搖晃晃,疲倦又饑餓。
潮笙走在諸葛暉身邊,漸漸覺得有些氣喘,心口隱隱的疼。她知道自己無法再走了,自己撿了個角落坐下來,輕輕地喘著氣。
諸葛暉大步向她走來:“怎麽了?堅持一下,隻要下了山就好了!”
“我得休息會兒。”
諸葛暉抬眸望著她。她的眉毛和長長的睫毛都沾了雪,此時臉色也蒼白,竟然有點兒……他盯著她微微泛白的嘴唇看了看,別開目光,“走不動了?我背你。”
“不用。我休息會兒就好,你先走吧。”
“那我陪你。”他在她身邊也坐了下來。
潮笙從腰上解下水囊,又從腰上的荷包裏拿出藥瓷瓶,倒了幾粒藥到口中,就著凍成冰渣的水灌下去,頓時整個人打了個冷顫!實在是冷!
“吃的是什麽藥?”諸葛暉凝著眉問。
“補藥。”
“補藥?給我兩粒。”
“不行。”
“你不是這麽小氣吧!”
潮笙冷淡地說:“我一向不怎麽大方。”她把凍得麻木的手攏在嘴邊輕輕地嗬,讓那溫暖她凍僵的手指頭。
諸葛暉忽然一把把她的手握過去,把她的雙手他的雙掌間。她嚇了一跳!諸葛暉卻神色自若:“我手很熱。別掙紮,快點暖和起來我們馬上走!休息越久你會越來越走不動,最後沒有下山的毅誌了!”
潮笙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她把手從諸葛暉掌中收回來:“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