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要大王

第一百七十四章 相見,遠遠一眼也好

諸葛暉的耳朵有點紅,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怎麽的。他們並肩一起走,潮笙的不適感還沒有完全散去,走得特別慢,諸葛暉就和她一起慢慢走。

他們走了兩天才回到營裏,五千人去,三千人回,這個損失讓諸葛暉相當自責,當天晚上,為了安撫士兵,他親自到每間房裏安慰。

這個舉動讓很多人暗暗訝異,從前諸葛暉可不是個輕易低下頭來的人。潮笙也暗暗驚訝,這是怎麽回事?怎麽他就突然開竅了?

難道是因為愧疚?

這也有可能,畢竟他們損失了兩千名士兵,兩千條性命啊!這件事並不是他的失誤,他看起來並不是為了愧疚去安撫士兵。那天晚上,潮笙睡不著便去校場練劍,恰巧遇見諸葛暉也在。

他打得一手好拳,耍得勁風霍霍。潮笙在旁邊看著他。在軍營裏待了這麽長時間,潮笙明白軍人的艱辛。他們的手上握著的是士兵的性命,一個決策錯誤,可能會害死很多人。他們的肩上擔著重擔,壓力自然也很大。

雖然那些士兵不是因為決策性失誤而死,但畢竟那麽多鮮活的生命離去了,諸葛暉心裏肯定不會好受。

她在風中望著他,他打了好一陣子,才猛然發現她。諸葛暉停了打拳,流星大步地走到她麵前,臉上還有汗珠。“你來做什麽?”他問。

“出來走走。”她漫不經心地說,“你走了兩天的路不累?還在這兒打拳?”

“可以更累一點,晚上就可以一覺到天亮。”諸葛暉把頭別開,“前天的仇,我日後一定會親手向敵軍討回來!”

“你能的,現在去睡覺吧。”

“你怎麽不去?”

“我不累。”

“那喝兩杯?”諸葛暉轉頭來看著她,“我那裏有好酒。”

“借酒消愁愁更愁,何必。”她聳聳肩,“我練會兒劍。”

“一個人有什麽意思,我們來比試。如果你輸,就跟我去喝酒。”

她直視他:“如果你輸呢?”

“你想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當真?”她上前一步,“什麽都行?”

他深深地看了看她:“都行。”

潮笙說:“來吧。”她從校場上拿起一根棍子扔向諸葛暉。比試的時候他們常常不用劍,怕刀劍無眼不小心傷到人。用木棍是最好不過的了。雖然和諸葛暉認識時間也很長了,但因為之前諸葛暉看她不順眼,他們並沒有比試過。

諸葛暉準確無誤地抓住棍子,潮笙率先發起攻擊,下棍非常淩厲,諸葛暉本來還想輕視她幾句,沒想到她的棍術比起劍術絲毫不差,他不得不全神貫注地接招。她在他的眼裏變幻著各種各樣的棍術,她英氣的臉,纖瘦的身段在風中飛舞,有一度他占了上風,她躲避連連,在地上橫叉打了個滾又竄起來,一棍子朝他打來。

他把棍子擋在身前,與她那力道撞擊在一起,頓時發出木頭的嗡響。他朝她露出笑容,潮笙怔了怔。

諸葛暉的笑起來的時候竟然十分好看,像個孩子。

兩人打了大半個時辰,最終還是潮笙故意把自己弄輸。諸葛暉的身手其實和她差不多,但顧及到他是個男人,還是個自尊心剛剛受創的將軍,她決定輸得不留痕跡。果然對於這個結果,諸葛暉很開心,不過還是讚許地望著他:“你也算是非常了不起了,何土生,畢竟你……比我小那麽多。”

“那當然,所以你小心了,哪天我越過你的頭頂,變成大將軍。”她輕淡地笑著說。

他將她的肩頭一攬:“走,喝酒去!”

她拍開他的手,“大老爺們兒,摟摟抱抱的像樣嗎?”

他盯著她看了半晌,笑得更深,“嗯。走吧。”他把她帶到他房裏,燙了兩壺酒,找來凍硬得像石頭的牛肉幹,給潮笙滿上一杯。

潮笙不愛喝酒,酒太苦澀。她隻小小的抿了一口,聽到諸葛暉問:“等到仗打完了,你有什麽打算?”

“眼下還不知道打仗到什麽時候,誰有空想那些呢?”

“那麽你是打算一直待在軍營了?”

“除此之外我也沒辦法做別的選擇吧。”

諸葛暉側頭看了她半晌,“過一段時間我幫你做安排。”

“安排?”她也側頭來看著他,“什麽安排?”

“未來的安排。”他仰頭把酒一仰而盡,抿了抿唇,露出臉上的酒窩。她望著他的酒窩,忽然有片刻的出神。赫連勳臉上也有酒窩。諸葛暉轉過頭來,碰上她的目光,有一刹那的怔忡。潮笙還是盯著他有酒窩的臉頰看,他被她看得莫名,“怎麽了?”他摸了一把臉,“臉上有什麽?”

“沒有。”她飲一口酒。

他又一笑,“何土生,你有時候特別娘們兒。”

“什麽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

潮笙認真地望著他:“不管我是爺們兒還是有時候特別娘們兒,我在軍營裏,我就是爺們兒。你明白了嗎?”

“何土生,你原名叫什麽?”他問。

“就叫何土生。”

“肯定不是,”他微眯了下眼睛,“我聽過阮少謙叫你另外的名字。你和他是不是真的很要好?”

“我們是兄弟。”她別開目光。

他點點頭,忽然說:“時間不早了,累了兩天,你去歇著吧。打仗的事情明天再詳細說,這次好好部署,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潮笙回房的路上一直在想,赫連勳如果在軍營裏,他知不知道他今天的圍剿目標裏有她?而之後的交鋒,也許難免要在戰場上遇見!若是遇見,怎樣才能若無其事地避開他?他又要如何若無其事地避開她?

有時候她會懷念赫連勳對她的嗬護和寵愛,尤其在孤寂的時候。畢竟自從家裏變故之後,沒有人那樣待她好過。而她把那些弄丟了。

現在的赫連勳已經不會再對她做出那些事了。赫連勳,赫連勳……她滿腦子都是他的名字,他漆黑的眉眼,他緊抿在一起的嘴唇。上次見麵,她幾乎沒有見到他笑過。以前的他多麽愛笑啊。

這兩年都是這樣嗎?

如果在戰場上相遇,她一定要掉頭就走。她不想在戰場上麵對他。

幾天後,他們再次進擊,不從山穀走,而是繞路前往永望,這次他們做足準備,打了個勝仗。晚上大夥兒找了個安全的地方紮寨,慶祝這大快人心的勝利。

“聽說這次地震陳軍裏麵毀壞嚴重,還壓死了不少人呢。”

潮笙聽著士兵竊竊私語,驀然心跳。軍營裏麵出事了嗎?赫連勳他有沒有事?

“是啊,聽說赫連勳地震之後就消失了。”

潮笙的心猛得一跳!大步走到正在啃饅頭的士兵麵前,“你聽誰說的?”

“校尉!”士兵連忙行了個軍禮,“報告,是聽一個俘虜說的。”

“有抓了俘虜?”

“是啊,隻是想知道敵營情況。”

“俘虜呢?”

“傷重不治,已經死了。”

潮笙的心口微微地疼。赫連勳不見了嗎?是真的嗎?因為地震,還是他有急事走掉了?她相信小小的地震難不倒他,可如果有事呢?

她幾乎想要要潛進敵營去找他!可這衝動的想法才冒出來,就被自己生生地壓下去了。她不能在這種時候犯蠢,她縱然再有能耐,進敵營的風險也還是太大了。

又過了兩天,她高懸的心放下了。因為她在戰場上見到了赫連勳。盡管隻是遠遠地遇見,她也覺得心暖和了起來。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她,但她真的如自己所說的那樣,調頭就走掉了。

那天晚上,諸葛暉找她,問他為什麽掉頭就走?她隨便扯了個謊言,他認真地盯著她看:“你和赫連勳之間究竟有什麽過結?”

“那是我的事。”

“何土生,我以為現在我們至少是朋友了。”

“你是我的上級!”潮笙畢恭畢敬地說。

諸葛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氣衝衝地走了。潮笙被他的脾氣搞得莫名奇妙。她有自己的隱私,總不要什麽事都告訴他吧,更何況他們之間,本也就是上級下屬的關係。在她心裏,諸葛暉就不是朋友那一級的人物。

吃過晚餐,她就坐著泡腳,腦海裏不自禁想起除夕那天赫連勳為她做的事。心情像窗外的天,陰沉沉地,翻滾著喧囂著。她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思念他,想見他!他其實離她不遠,可是他在的那個地方,她要進去那麽艱難!

他們縱然站在一起,中間也隔了萬千丘壑!為什麽那麽艱難?為什麽這麽難過?!她真的,真的覺得累!

一連多天,諸葛暉都沒有私下和潮笙說過話。她不知道他在氣什麽?難道她有自己的隱私也有錯?難道非得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他才高興?她沒有那個義務,她隻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夠了。

這些天,她就算有上戰場也盡量勉強自己衝到前頭和赫連勳碰麵。晚上諸葛暉少見得來找她,顯然是喝了酒,白皙英俊的臉漲得通紅。

“喝酒!”他把酒瓶塞到她懷裏。

“我不是你的酒友吧。”她握著酒瓶不動聲色。

“心情不佳,難道陪我喝酒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