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碩正準備就寢,聽到衛兵通報,連忙叫潮笙潮笙進去。
“正準備睡呢?”潮笙順口問了一句。
“遲點睡也無妨。土生,你怎麽選這個時間過來?”
“白日裏你事情多,我也不敢來打擾。隻好趁這個時間來找你辨。”
方碩笑嗬嗬地問:“你想走,是嗎?”
潮笙瞠大眸子,“你知道?”
“嗯,太子殿下已經和我說了,他想帶你回金都嘛。”
潮笙怔住了。回金都?司辰和他是這麽說的?方碩明了地道:“你此前一直想離開軍營,我不舍得,畢竟你是我這麽多年來見過最有潛力的良將。若你不是心不在此,一定能大殿鴻圖。但是人各有誌,現在既然有更好的機會,自然應當去把握。”
他以為她攀高枝去了嗎?潮笙有心想要為自己辯駁一番,卻忽然想,反正如此一來她能夠順利離開軍營,這是司辰為她安排的一條路,既然有心不讓她為難,她又為何不承了情呢?
“對不起,方大哥。”潮笙抱拳道,“有負你的栽培和一片綺重之心。”
“沒事,”他擺擺手,“每個人都能選擇自己的未來,我自然不能多說什麽。不過,太子殿下如此青睞你,倒是意料之外的事——該不會你們從前就有交情吧?”
潮笙抱拳低頭答道:“從前我和太子殿下確實有過一些交情。他也曾是我的救命恩人。”
“哦!怪不得呢,”他點點頭,“若不是這層關係,想來太子也不會向我開這個口。既然如此,你就隨他走吧。”
潮笙抱拳道:“多謝方大哥。那你先歇下吧,離營前一定找你喝一次酒。”
“好說好說。”
潮笙離開之後,心裏鬆快了不少。畢竟有了司辰這一招,她離開軍營就更加省事了。
次日早上,她飽睡一覺醒來,走出門便見到孟華。
“來得這麽早?”潮笙迎向他的視線。
“他叫你過去同用早膳。”
“哦。稍等片刻,我就過去。”也幸而她不用再在軍營待下去,否則和司辰走這麽近,人家估計會覺得她太會攀高枝了。
司辰看起來已經起來許久,一身勁裝,倒像是平時練劍時的裝束,額頭上也有些薄汗,臉頰緋紅。潮笙問他道:“你早上去看練兵了?”
“嗯。你一眼就看得出來?”司辰微笑點頭。
“我是聽說你前幾天每天都看他們練兵。”潮笙老實地說,“對了,昨晚我去找方碩,他說你把我要去了——謝謝。也省得我開口和他說要離開軍營這件事。”
“嗯。”
“那麽,你們幾時啟程離開軍營?”
“還需半個月時間。”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你能等吧?”
“可以。”既然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多呆半個月也沒什麽。
這半個月時間裏,潮笙大部分時候都與司辰在一起,陪在他身邊進進出出。在將要離營的前幾晚,方碩做東私下裏請幾名要好的將士喝酒,當作為潮笙踐行。不同於上次,方碩也知道這次潮笙離開,必是不會再回來的了。
畢竟有了“司辰”這個高枝兒,她也沒有理由要回來。
席間眾人敬她,都說她有了個好去處。潮笙笑笑也不答言。他們心中肯定多少都有些鄙薄,從軍營出去卻成了司辰的貼身侍衛,那也不算什麽光榮的事。但人各有誌,他們縱然鄙薄,也不會說出口。
不經意間遇上諸葛暉的眼神,他迅速地瞥開,好像很厭於見到她的樣子。潮笙也渾不在意,每個人碰過來的酒她都一飲而盡。
“以後不會有這種機會了,”季廉不免歎息道,“你小子啊,真是出人意料。哎,哥們兒也隻能祝你以後飛黃騰達了。”
潮笙敬他:“你也一樣。祝你百戰百勝。”
輪到敬諸葛暉的時候,她說:“祝諸葛將軍一切順意。”
諸葛暉哼了一聲,把酒飲盡,也不多說別的。諸葛暉在別人眼裏向來比較冷傲,這番舉止倒也不算什麽,但潮笙知道他心裏對她還有誤解,又或者……是失望?潮笙並不願意去猜測,諸葛暉想要的那些她給不起,既然他沒有不能當情人就退一步當朋友的肚量,她也不需要多說。
就讓兩個人當陌生人也沒什麽不好,反正離開軍營,他們對於她來說都變成了陌生人。
她剛剛回到房中,便聽見敲門聲。開門望去,正是喝得醉薰薰的諸葛暉。
“有什麽事?”她扶著門,不準備讓他進來。
“我有話和你說。”
“你喝醉了,有什麽話不如明天再說,現在先回去休息吧。”
“明天就沒機會了。”諸葛暉打了個嗝,“讓我進去。”
“不。夜深了,你來不方便。”
“不方便?我們都睡過同一個房間,我甚至……”他驀然住了口,“還有什麽不方便?”
潮笙擰著眉,他甚至什麽?“總之不方便!”
諸葛暉猛然將她一推,潮笙以原力返回來,諸葛暉被撞得一個倒退,臉上現出幾分狼狽,隨即掃腿來攻,潮笙跳而避過,處處忍讓,不想讓在他酒醉時傷了他。
“喂,諸葛暉!”她一邊躲一邊叫道,“我不想還手,你不要太咄咄逼人!”
“為什麽不想還?打不過我不敢應戰嗎?”
“不是不應戰,而是你醉了,我不想和你打!”
“我沒醉!你讓開,讓我進去我就停!”
潮笙有些惱怒了,收了手,怒氣騰騰地讓他進了屋。“好,你進來了,有什麽話就快點說!”
諸葛暉逼近她,“你真的要和太子回京?”
“是!”
“為什麽?”他的語氣裏有些茫然,甚至有幾分心傷。“為什麽?”
“多簡單,攀高枝兒去了,太子看得起我,要我跟他走,就是這麽簡單。”
諸葛暉冷笑,“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哦?你這麽了解?那你倒是說說是怎麽回事?”
“他知道你是女的,是不是?他許你當他的妃子是不是?天下間,女人大多虛榮!”他冷冷地說,“更何況是個長年混在男人堆裏,好不容易能嫁出去的女人!”
他真是醉了,連這些話都敢說得出來。潮笙倒不生氣,隻是有些無語。
“怎麽,被我說中了,無話可辯了?”
潮笙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不管我做什麽選擇,那與諸葛將軍你都沒有什麽關係。是真的當他的侍衛也好,當他的妃子也罷,那都是我的事!你明白了嗎?”
“那是你的事,可為什麽一定要走這條路?”諸葛暉激動地問,“隨便找個平凡的人嫁不行嗎?嫁給我不行嗎?”
天地間刹那安靜。
諸葛暉似乎也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望著潮笙瞪大眼睛很吃驚的樣子,他紅著臉說:“就是這樣,既然說了,我就不妨說得更徹底。我就喜歡你,你要不要嫁給我?”
潮笙蹙著眉,不過不再像之前那麽憤怒了。如果她憤怒,諸葛暉估計會更憤怒。“我上次好像和你說過了吧,我有婚約。”
“假的!如果你有婚約,哪個男人會肯讓自己的未婚妻跑到男人紮堆的軍營裏來?你找借口也實在太不高明。”
“諸葛暉,我沒有必要騙你。”
“那麽,他是誰?”
“這是我的事!”她被他搞得有些惱怒了。
“你根本說不出來!”
“諸葛暉,我不說那是我的自由,我和你根本就用不著說什麽。你喝醉了,現在請回房去歇息!”
兩個人的爭吵停止了,隻剩彼此的呼吸聲。諸葛暉盯著她,眼神從剛開始的落寞,到失望,再到幾分苦楚。
潮笙皺起了眉:“諸葛暉,你別這樣。你大好青年,未來還有遠大前程,大把的好姑娘在前方等著你呢。”
“可他們都不是寧潮笙!”
潮笙震住了。
他,他都知道?他知道她是寧潮笙!她很快就聯想到清河穀誘敵事件,原來那時他早就知道她是寧潮笙,那麽,他知不知道她和赫連勳之間的關係?
她冷冷地瞪著他,“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某次你和阮少謙聊天的時候。”諸葛暉盯著她,“你真的有很多秘密。會不會,你根本就是敵營的人?”
潮笙止不住發笑,“諸葛將軍,你真是醉得不輕了。如果我是敵營的人,我會那麽輕易地就被方碩帶到軍營裏來嗎?不管我的真正身份是什麽,我這一年多來對軍營問心無愧,一切都夠了。”
“你的謊話那麽多,誰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的真與假,都不與你有相幹。”潮笙冷冷地說,“現在時間不早了,我要休息,請你出去!”
“惱羞成怒了,是嗎?寧潮笙,我真的很好奇,你說的有婚約是不是也是假的?”
“我和你說過,不論是真是假,那與你都沒有關係。在軍營裏,我是何土生,不是寧潮笙。當然,如果你查過寧潮笙是誰,那你應該更容易理解為什麽司辰會把我要回金都?”
說完這句話,潮笙把諸葛暉給推出了房間,並且大力地關上了門!
她的酒喝得也有些多,頭暈乎乎的,跳上床把被子拉高罩住臉,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