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夜這麽深了還洗頭?可不容易幹。”司辰說。
“那就遲些再睡咯。”她無所謂地回到桌邊繼續坐著擦頭發。
司辰走到她身後,接過她手中的布:“我幫你。”
“不用了,怎麽敢勞駕你?”
“讓我來吧。以前也不是沒有做過。”
可現在與以前,終究是不同了。潮笙想了想,沒有說出口,就隨他擦拭著她烏黑的頭發。她的發很亮,長及臀部,此時被他弄得亂蓬蓬的,使她股兒慵懶的美,好像早上剛剛起床時的模樣。
一直到快擦幹了,潮笙才發現桌子上多了一個木盒子。便問:“這是什麽?”
“給你的。”
潮笙好奇地打開,裏麵是些珠寶,還有一疊銀票。她好奇地對他投去目光,他說:“都是以前買了想送卻沒有送給你的東西。”
心微微的一澀。居然有這麽多?司辰說道:“既然你要去梁國,路途遙遠,以後想必回來的機會也不多,這些東西你就留著吧。”
“不,我不能收。”她沒有理由收。
“你是覺得太貴重不好意思收?”他問她,見她點頭,他說道:“我的命比起它來,難道不會更貴重嗎?”
“不是這麽衡量的,為你做的那些事,是我心甘情願使然,但我並沒有理由要收下你的錢。”
“那你就當它不是錢,是我的心意。”
“……”
他輕聲地哄著她:“收下吧。也許你收下,我對你……也許愧疚感就會少一些,也許以後想起你就會更坦然些。”
“你現在想起我的時候不能坦然嗎?為什麽要愧疚?因為我差點丟了命嗎?你不需要有負擔,為你擋劍是我自己決定的事,那是我對你養育之恩的報答,也是一種本能。”
“那我給你這些,也是本能。不能隻允許你關心我,卻不許我愛護你吧?”他深深地望著她,“我們之間,雖然已經錯過了,但有些東西始終會留在心底,一直到我老了,死去。就讓我為你做一點我能做的事情。”
潮笙無法拒絕了。既然他需要這種安心,那她就接受。
司辰是個聰明人,他沒有試探著問她要不要回他身邊,他那麽敏感的人,也許能猜到藏海草原裏她經曆過什麽。但他什麽也不說、不提。這樣很好,留一個模糊的答案給自己,總好過真相的鮮血淋漓。
第二日,司辰他們就要啟程前往金都,而潮笙會去霧村待一段時間,再到梁國。
早早地潮笙就到司辰屋裏,幫他收拾。等收好所有行李,分別的時刻也臨近了。
“若有回金都,讓孟華帶話給我。”司辰吩咐她,“若是不能來金都,也捎信過來。偶爾聯係,還是可以的吧?”
“好。”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她一直將他們送到郡邊城外,司辰也難得地騎馬與她並行。
“司辰,你多多保重。”潮笙叮囑道。
“你也是一樣。”
兩人互望著彼此,久久沉默,還是司辰率先開了口:“我走了。”
潮笙輕輕點了點頭。
司辰再次深深看她一眼,便策馬往前跑去。力生和孟華踱著馬轉頭看著她,依依惜別都寫在臉上。
“潮笙,你和我們一起去金都吧。”力生的眼睛有些發紅。
她微笑著搖搖頭:“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去。不要這樣,分別之後總還會再相遇的。”
孟華隻和她鎮重地道:“保重。”
潮笙點點頭,“嗯。對了,孟華,這個給你,幫我交給雪秀。”她從荷包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錦袋。
孟華好奇地問:“是什麽?”
“是給你的兒子和女兒的見麵禮。我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一點小玩意,留個念想。”
“潮笙,你不要這麽客氣……”孟華的語氣變得沉重,“你反正並不急著去哪裏,為何不一起去金都,見見她也好。她很想你。”
“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回去。你們去吧,別讓司辰久等。”關於金都,她的情怯多於感情。那裏發生太多事,她怕自己再進金都,會沒有機會再去藏海草原。
力生雖然駕著馬往前了,還是不停地回頭。潮笙佇立半晌,調轉馬頭,往客棧的方向去。她的行李都還在客棧之中呢。
回到客棧,意外的看到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身影!
他銳利的眼神盯著她,好像在審視犯人。潮笙迎上諸葛暉的視線,“這位公子,你現在不該出現在這裏吧?”
“不來,我怎麽知道你又撒了個謊?”
“我撒什麽謊?”
“你沒有跟他回京!”諸葛暉指著她,“真不知道你說了多少謊言。也真不知道你到底用什麽方法讓太子帶你出來,卻又把你棄在了這裏。”
潮笙聽得出來他話裏的那幾分藐視,“你懷疑我是靠美色啊?嗬嗬,你也太抬舉我了吧,誰看得上我?”
諸葛暉的臉一陣青紫,瞪著她:“我沒有那麽想。我隻是好奇你們究竟是什麽關係。”
“好奇心太強不是什麽好事吧?”她淡淡地望向他,“諸葛將軍,你又何必執念,我走就走了,又何必大費周章來追?”
“誰來追你?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是剛好有事情要來郡邊。”
看他的神態舉止倒不像是假的,潮笙點點頭:“那好,就此別過。”
他攔住她,“既然你不是去金都,你要往何處去?”
“隨便去一個地方。”她望著他,“總之不會再去軍營。你放心吧,我會像個普通的女子一樣生活,找到我的未婚夫,嫁給他。”
“那些不是謊話嗎?”他擰著眉。
“不是,我真的有婚約。”
“可你說‘找到’他,說明你還沒找到。你怎麽知道一定能找得到他?”
她翻了個白眼,“我已經找到他了,我們已經約好了見麵的地方。現在就是要去和他匯合,然後永結連理,諸葛將軍,你明白了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諸葛暉忽然直視她的眼睛,帶著幾分埋怨,“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有什麽可笑?諸葛將軍你年青有為,為人光明磊落,我一直很敬佩你。”
“拋開這些呢?我做為一個男人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你愛她她不愛你,這隻是個愛不愛的問題,為什麽會上升到可笑不可笑?相反,諸葛將軍你青睞我,我十分感激,這至少證明我還有人欣賞。你還年青,將來總會遇到情投意合的姑娘的。”
諸葛暉直直地望著她。“那你和太子之間又是什麽關係?”
潮笙想了想,決定不隱瞞了:“我十歲那年被他收養,後來是他的貼身侍衛。再後來,發生了點兒事,我進軍營找人——就這麽簡單。”她幾歲輕描淡寫地帶過。
諸葛暉方才釋然。原來如此,怪不得潮笙對於司辰那麽熟悉,對他的侍衛都可外親切。“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再回他的身邊?”
“我總要嫁人的呀,找到想嫁的人了,就回不去了。”她無所謂地說,“諸葛將軍,你的好奇心真的很強。遇到別人的事,你都這麽打破沙鍋問到底嗎?”
“那些人都不是寧潮笙,我為什麽要追問?”
“好吧,”她抱著手點點頭,“那我可真是榮幸。”
諸葛暉盯著她,她看他道:“你不是有正事要去辦嗎?難道還不走?”
“你又為何還不走?難道你要找的人就在郡邊?”
潮笙轉頭看向他:“諸葛暉,我要說的都已經說了,你雖然很好奇,但也應該有所節製吧?我不是什麽事都要和你說的,你也沒有資格問得一清二楚。”
諸葛暉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隻是那笑容有幾分冷意,“可我要知道的還沒有問清楚,我也沒辦法回去交差。”
潮笙不明白,不過她也不打算再弄明白。“我沒有時間奉陪。再見。”
“你知道麽,過幾天我們有個計劃,要去殺赫連勳。”
潮笙猛得一震,隨即轉過目光:“我不會再回軍營。”
“我知道你不會回去。”他緊緊地盯著她,“但,赫連勳是你的世仇,難道你不想看到他被抓被虜嗎?”
“既然已經離開軍營,那些事都與我無關了。”
“是嗎?如果我們捉到他,你不想來看看嗎?”
“不看。”赫連勳又回到九鎮軍營了嗎?為什麽不留在清河穀呢?“而且,赫連勳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你憑什麽認為一定會抓得住他?”
“我們有個很好的誘餌。”
“什麽誘餌?”
“現在你又感興趣了?”
潮笙蹙著眉:“我隨便問問而已。”
諸葛暉道:“既然感興趣,何不一起?”
潮笙思索了片刻,“不了。我已經離開軍營,那一切都已經與我無關。”赫連勳不是那麽好對付的角色,縱然那日在清河穀設下陷阱,諸葛暉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摸到。他不會那麽輕易就被擄的。
但,她倒是對諸葛暉的“誘餌”感到好奇。電光火石之間,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上次清河穀諸葛暉用的是“寧潮笙”的名字做餌,那麽這次呢?他特意來郡邊,是不是為了抓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