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不能確定。做這種事很陰暗陰險，而諸葛暉不像是如此陰險的小人。但，換句話說，戰場上他們一向是“兵不厭詐”，隻要能贏，手段不那麽光明又算什麽？
“你倒是真的霍達，說走就立刻抽身。寧潮笙，你這個女人有心嗎？”
大約每個人剛開始都覺得她沒有心，總要經曆過一些事情，才會知道她不但有心，她也沒比別的女子堅強多少。
但諸葛暉，他們之間不會有更多的牽連。她已經決定離開軍營。赫連勳在不在九鎮是另一說，縱然在九鎮，遇到危險一定也會化險為夷回到藏海草原。她若是在這個時候去九鎮，不會添亂，給他們之間畫上幾筆更加混亂的枝節。
她相信赫連勳，他一定能夠打完仗回藏海草原。
“你就當我是沒有心的吧。”她正色和他說，“我要走了。後會無期，諸葛暉。”
“後會無期？”
“我走了不會再回來。”她和他道，“如果你來是想打我的主意，抓我去當誘餌什麽的，我勸你還是放棄吧。一，對赫連勳來說我沒有你想的那麽重要。二，你打不過我。”
諸葛暉一臉被噎到的神情。“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我是那樣的人嗎？”
她聳聳肩。這誰知道？知人知麵不知心，就算他沒有付諸行動，也不代表他沒有在心裏默默地那麽想過。“我們就此別過。祝你百戰百勝，早日覓得良人。”
諸葛暉望著她，她利落地把包袱甩到背上，無比瀟灑地轉身離開。他望著她纖細的背影離去，心裏空蕩而失落。
也許真的像她說的那樣，此次一別，後會無期！
夜深人靜，赫連勳在忙累了一天之後回到帳中，裏麵竟然意外地多了個人。他不由喝問：“誰？”
“我啦，這麽緊張幹嘛？”懶洋洋的語調，一個長得和他肖似的公子哥慵懶地坐在他的椅子上，拿眼斜睨著他。“我收到你的信就來了。怎麽回事你？父皇差點要氣死了。”
赫連勳走到桌邊倒水，“那你幫我擺平了麽？”
“還沒有。”
“沒有你來幹嘛？”赫連勳沒好氣，“不是和你說了務必幫我退掉婚約？”
“你當那麽容易啊，人家好歹是個郡主，能說退就退嗎？”赫連功一骨碌坐起來，“說說，到底為什麽要退婚？遇到中意的姑娘了？”
“對。”
“那也犯不著得罪西連王爺，娶了郡主，再娶你中意的姑娘不就好了？”赫連功不當回事地說。
“不行。我不娶二妻。”
“你也忒專情了吧，”赫連功嘲笑他，“是什麽樣國色天香的姑娘，讓你動了隻娶一妻的念頭？”
“樣貌不是重點，”赫連勳說，“我也不想和你說那麽多，總之以後見到了你就知道了。你跑到這兒來，誰幫我處理退婚的事？”
“想退婚有點難，”赫連功認真告訴他，“父皇對你一把年紀還不娶親已經諸多怨言，你允了婚事又悔婚，這不是君子所為，他更加憤怒。所以你要有心理準備。”
赫連勳蹙著眉頭：“我聽說西連郡主從前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
“你連這種卑鄙招數都想出來了，嘖嘖，能讓你背叛原則還真不容易，”赫連功笑道，“放心吧，我幫你解決。西連郡主再難搞，有我出馬也一定馬到成功！”
“那就多謝了。”赫連勳露出一絲笑容。
赫連功好奇地問：“能把那姑娘介紹給我認識認識麽？”
“她暫時不在這裏。”赫連勳道，“她會在藏海草原等我。”
“哦。那你打算幾時去？”
“我暫時不能走。男兒以國事為重，不把仗打完我就不會去。”
“那你不怕她等不住，跑了？”
“如果她會去藏海草原她就不會跑。”
“你對自己還真有信心，”赫連功拍手道，“行。就衝著你一把年紀才情竇初開，哥哥我幫你搞定退婚的事。對了，母後給你一封信，就放在你桌子抽屜裏。你做好準備吧，估計都是罵你的。”
赫連勳頭疼地說：“知道了。我被罵你在那邊興災樂禍什麽？”
他笑著聳聳肩：“也不能總是我被罵吧？你在這麽遠的地方都能被母後罵，我怎麽能不暗爽！”
赫連勳無語了。
潮笙離開郡邊後去了霧村看望林斯羽，在林厚城夫婦的厚意挽留下住了兩天。
村子裏一如既往地寧靜，夜深人靜的時候珍瑜拉著潮笙說家常話：“潮笙，你年紀也不小了吧，怎麽還不考慮終身大事？”
“明年我就成親了。”她胡說道。
“真的？”珍瑜聞言笑道，“也該了，我們女子始終不能等到年紀大了再成家生子啊。”
“我知道。”她微笑著說。
“哎，有一件愁煩的事。”她歎了口氣，“夫子要離開了，往後斯羽可怎麽辦呢，我們這附近也沒有像樣的學堂。”
“那位柳先生要離開了嗎？”
“是啊，他說一直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潮笙，你說斯羽要如何是好？”
“送到附近最好的學堂吧。”
珍瑜低著眉眼說：“兩年半之前我們那麽執意地把孩子要回來。可現在忽然不知道這樣對他是不是真的是好的？倘若他長大了知道他原來家世那般好，是我們強求他留在這樣破爛的貧窮的家裏，他是否會怪我們。”
“不會，那孩子有見識，但，也要好好培養。”潮笙安撫他，“在你們身邊，他才能像個正常的孩子一樣長大。”
“是吧？你也是這樣覺得的吧？”珍瑜握住她的手，“像我們這樣的人家，縱然窮一點，總好過他在那個家裏雖然錦衣玉食卻冷冰冰的好。將來他長大了，娶個自己中意的姑娘過日子。再不叫他像他親爹……”
潮笙聽她如是說，就放心多了。過了兩日她告辭，才剛離開，後麵傳來馬蹄聲和男子的叫喚聲。潮笙勒住馬繩回頭來看，原來是斯羽的夫子柳正英。他道：“寧姑娘，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和你一起走？”
潮笙睨著他：“我們順路嗎？”
“我回齊國。我聯絡了一個朋友在金都等我，說不定他可以幫我出關回齊國。”
“哦，”她思考了會兒，“那我們可能不順路吧，我並不去金都。”
“咦？可是斯羽的娘說你要去金都啊，”柳正英有些遺憾地道，“那既然不順路就算了。”
她點點頭。雖然不一起去金都，但是往前的路就一條，兩人以不緊不慢的速度策馬往前奔騰著。潮笙並不急著去藏海草原，仗也不知道幾時能打完，縱然她現在去藏海草原也等不到赫連勳。
以前她很少有機會真正的去看山看水，現在放鬆了心情，覺得四處走走停停極好。路過路邊一個岔口時，潮笙止不住抬頭望向層巒青山，不由地有了個念頭。她和柳正英道：“柳公子，我們就此別過吧。”
“你的目的地到了？”柳正英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好奇地問。
“臨時打算去一趟弘法寺。”
“弘法寺？”柳正英眼睛一亮，“是個古刹啊。你要去燒香祈福麽？”
“我去見一個人。”潮笙說，“那麽我們就此別過，路途遙遠，柳公子你多注意安全。”
“那你的馬怎麽辦啊？馬能上山嗎？”柳正英忽然疑惑地問道。
“底下有個村子，我可以寄在村民家。”
柳正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和她道別，駕著馬一溜往前離開了。潮笙慢悠悠地駕馬到村子裏，把馬寄到村民家，看了看寒星曾經住過的那間屋子，果然是沒有人住了，上麵沾滿灰塵。
她花了兩個時辰上山，找小沙彌見釋空。小沙彌好奇地看了她半晌，才道：“跟我來吧。”
並不是第一次進入弘法寺了，但從未有這次般感覺到它的莊嚴，有渾厚的鍾聲當當當地從遠處傳來，不禁令人頓感肅穆。她不禁問小沙彌發生了何事。小沙彌規矩地答道：“隻是在撞鍾而已，並不曾發生什麽事。每日晨昏我們寺中必要撞鍾的。”
潮笙點了點頭。她的父母都不是信奉神靈的人，所以她對於佛廟也不甚了解。她跟在小沙彌後麵轉了幾座院落，穿過後山，終於來到一座獨立的小院子前。
有個青衫清瘦的人影正在鋤地。
“釋空便在那邊了，施主自去找他吧。”小沙彌施了個禮，順著原路走回去了。
潮笙慢慢地走近，望著那個不停勞作的僧人。她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如今的他果然很平靜，一副無喜無悲的模樣。許是她待得久了，他也發現了她的存在，抬頭看了一眼，便問：“寧姑娘來有什麽事嗎？”
“我們不過見過數麵，又事隔兩年多，你居然還認得我啊。”潮笙微笑著走上前。
“寧姑娘為釋空所做之事令貧僧印象深刻，也不能相忘。”釋空停下手中的動作，麵無表情地望著她，“太子殿下一直在尋找你，你們可曾碰麵？”
“碰麵了。”
“那怎麽……”
她微微一笑：“有些事，過去了就已經成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