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肥水美,一派熱帶稀樹草原的和諧氣息,和外界想比,納格蘭簡單就是天堂一般。
蔚藍的天空,潺潺流淌的小溪,四處奔跑的塔布羊以及別的一些看上去非常溫順的動物,部落大酋長薩爾就在這樣的環境旁邊靜靜地盤坐著,與天地溝通,與元素密語,思考是元素之怒們的話,特別是大地之怒的啟示。
而阿格拉,則繼續歡快地跑動在天歌湖麵上,兩條麻花辮子隨風擺動著。她的腳邊不時蕩起水花,水元素在下麵托著她,使她能夠在湖麵上奔跑。
薩爾,阿格拉……快回加拉達爾……
薩爾停下了思考,阿格拉在一個水花的拱托下回到了湖邊,他們都聽到來自祖母的呼喚。
薩爾和阿格拉急匆匆趕回加拉達爾,卻發現人人表情嚴肅,起身擁抱薩爾的祖母蓋亞安看上去格外悲哀。一個牛頭人高高矗立在旁,薩爾認出他是佩裏斯·雷蹄,於是臉色為之一變。
“有可怕的事情發生了,”薩爾說道,語氣不像疑問倒像是在陳述一般,“什麽事?”
蓋亞安伸出一隻手按在他的心上。
“首先,你要明白到納格蘭來是件正確的事,不管你離去之後發生了什麽。”
薩爾瞥了一眼阿格拉,她看上去就和他一樣煩惱。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佩裏斯,說吧。”
於是佩裏斯說了下去,他的聲音沉著鎮定,隻在特定的地方有所變調。他講述了無辜的德魯伊們在和平集會上被背叛和殺害,而凱恩狂怒之下向加爾魯什發起挑戰。大族長死於這次決鬥,而事後證明是瑪加薩·恐怖圖騰下毒的結果。雷霆崖,血蹄村和烈日石居慘遭屠殺。當他說完這一切之後,佩裏斯拿出一個卷軸。
“德雷克塔爾的侍從帕爾卡還送來了這個。”
薩爾展開卷軸,強迫自己的雙手不致顫抖。當他閱讀帕爾卡的來信時——信中表明,與所有人認為的相反,德雷克塔爾盡管時有恍惚,他的預見卻仍然真實可信——他的心也隨之沉了下去。帕爾卡寫到德雷克塔爾的最後預言時,紙上滿是斑斑墨跡:大地將會哭泣,世界將要破碎……
世界將要破碎,就像另一個世界曾經發生的那樣……
薩爾不由身子一晃,然而別人請他坐下時他卻謝絕了。他雙膝僵直,就好像焊在原處一樣。他久久站在那裏,心裏想著,我來得對嗎?我在這學到的些許知識,抵得過凱恩的損失嗎?抵得過那麽多愛好和平的無辜牛頭人的損失嗎?就算我做得對——還來得及嗎?
“貝恩,”他最終說道,“貝恩怎麽樣了?”
“沒有音訊,大酋長,”佩裏斯說,“但相信他還活著。”
“加爾魯什呢?他做了什麽?”
“目前為止,什麽都沒做。他像是在坐山觀虎鬥。”
薩爾雙手緊攥成拳。他感到有什麽拂過他的手,如羽毛般輕柔。薩爾低下頭,看到是阿格拉的手。他不知為何,鬆開拳頭與她十指相繞。
他深深吸了口氣。
“這——”他的聲音變了調,於是他試著重新開口說道,“這是個噩耗。我為這殺戮而心碎。”他看著蓋亞安,“今天,我從元素之怒們那裏學到了一些東西,我相信有助我治愈艾澤拉斯。我原本希望多留幾天,但現在你一定能夠理解我必須馬上離開了。”
“當然,”蓋亞安立刻回答,“我們已經為你收拾好行裝了。”
他對此既高興又難過,他本希望能多花點時間來使自己獲得寧靜。蓋亞安是一位精明的女性,她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我相信你會願意臨走之前再作片刻冥想的。”她說道,而薩爾抓住了這個機會。
他大步走出加拉達爾,來到不遠處的一叢樹下。一小群野生塔布羊看著他,然後一甩尾巴奔出一小段距離,繼續享受草原的寧靜。
薩爾艱難地坐了下來,感覺仿佛蒼老了一千歲似的,他艱難地消化著這個災難性的消息。這全都是真的嗎?德魯伊被殺了,凱恩被殺了,數不勝數的牛頭人在他們自己的領地中心被殺了?他感覺幾近眩暈,於是把頭埋在雙手之中。
他回想起最後一次與凱恩的對話,心中一陣刺痛。對一位老朋友說了那樣的話——對凱恩最後說出那樣的話……這一個人的死亡對他來說比其他所有無辜生命的損失更為沉痛,而那些損失都是凱恩被謀殺的結果。他被謀殺了,不是公平地倒在競技場上,而是被毒死了——
他感覺到一隻手按在他的肩頭,於是跳了起來,轉身看到阿格拉坐在他的身旁。他心中怒氣翻騰,忍不住厲聲喝道,“你是來幸災樂禍的吧,阿格拉?來嘲笑我是多麽差勁的一位大酋長?左右為難的結果就是以一位最親密的朋友和無數無辜者的生命為代價?”
她仍然保持沉默地搖了搖頭,棕色的眼眸中帶著難以言表的溫柔。
薩爾大聲喘著氣,朝地平線外遠遠望去。
“如果你來是為這個,你想說的我都早想到了。”
“所以我猜想,一個人並不需要時時被人鞭策。”她輕聲說道,薩爾覺得這簡直是經驗之談。阿格拉猶豫了片刻,接著說道,“我以前錯看了你,我很抱歉。”
他揮了揮手,和剛才聽到的噩耗相比,阿格拉的刻薄話簡直不值一提,但她繼續說道。
“當我們最初聽說你的時候,我很激動。我從小聽著杜隆坦和德拉卡的故事長大,我特別敬佩你的母親,我……我想要變得和她一樣。當我們聽說你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你會回到納格蘭來。然而盡管我們瑪格漢獸人加入了部落,你卻依然留在神佑大陸,和那些奇怪的生物結盟,並且……我覺得德拉卡的兒子背叛了我們,遺忘了他的族人。後來有一次,你回來了。卻沒有久留。而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他默默地聽著,沒有打斷。
“接著你再次回來了,想要得到我們的知識,那些經過如此痛苦和努力得來的知識——不是為了幫助我們族人生長的故土,而是去幫助那個陌生的異鄉。我很生氣,因而我對你如此刻薄,我真是既自私又膚淺。”
“那是什麽讓你轉變心意的呢?”他好奇地問道。
她原本和薩爾一樣遠眺著地平線,此刻轉過頭來麵對著他。夕陽斜照在她極具獸人特色的棕色臉龐上,映著那些棱角分明的平麵。薩爾從小就在人類中長大,他本已習慣人類女性柔和悅目的美麗,現在卻突然為她心中一動。
“那是從幻象試煉開始的,”她輕聲說道,“你已經開始讓我刮目相看。你沒有像魚兒一樣急於咬住鉤上的誘餌,也沒有利用對祖母的影響力另換一個導師。我對你看得越多,聽得越多,也就越發認識到……這對你真的很重要。
“我和你同行,看著你如何像個真正的薩滿一樣與元素共處,我見識並分享著你的痛苦和喜悅。我看著你於德雷克塔爾,凱恩還有吉安娜在一起。你過著自己所相信的生活,盡管在通過幻象試煉之前你並不明白。你並不是一個渴求力量的小孩在尋求著新的挑戰,你是努力要為自己的人民謀求福祉——所有的人民。不僅是獸人,或者部落,你甚至想要考慮對頭的利益。你想做,”她邊說著,以一個充滿愛意的姿勢把棕色的手掌平放在地上,“對你的世界最有利的事。”
“我並不確定我所做的事就是最有利的,”薩爾低聲承認道,“要是我留在——”
“那你就沒法認識自己。”
“可凱恩就不會死,還有那些牛頭人,住在雷霆崖和——”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指甲狠狠地刺入他的肌膚。“你所學到的東西能夠拯救一切,一切!”
“或者一無所能,”薩爾說道。他沒有抽回手臂,而是看著血滴從她的指甲下滲出。
“你選擇了可能而不是必定,可能的成功而不是必定的失敗。要是你什麽都不做,那你就不會成為大酋長。你就不過是一個不配得到榮譽的懦夫而已。”她的臉龐略為繃緊了,“但如果你打算自甘墮落?哭喊著什麽,‘可憐的古伊爾,我多麽悲劇啊’?那你盡管去做吧,但那樣的話我可不奉陪了。”
她說完站起身來,薩爾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而她怒目以對。
“你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選擇自怨自憐而不是行動,那就說明我回錯了心轉錯了意。我也就不會陪你一起回神佑大陸。”
他緊握住她的手腕,“你……準備和我一起回去?為什麽?”
她臉上神色變幻,最後阿格拉脫口說道,“因為,古伊爾,我發現自己不想與你分離。但看起來我好像錯了,因為你並不是我所認為那樣的人。我可不會和一個——”
他將她一把拉進懷裏緊緊抱住。
“我想你和我一起走,與我一同踏上未知的征途。我已經習慣聽到你的聲音,讓我知道自己何時犯了錯。而且……我喜歡聽你溫柔地說話,沒有你在我身邊會令我心痛。你會來嗎?留在我的身邊?”
“留下來——勸諫你?”
他點點頭,把臉頰貼在她的頭頂上。
“留下來,成為我的智慧,就像風一樣;成為我的穩重,就像大地……”他深深吸了口氣,“成為我的如火熱情和如水善心。如果你這麽做的話,我也會成為你的元素。”
他感覺到她在自己懷抱中顫抖:她,強壯而勇敢的阿格拉。她略向後退,然後把手放在他的胸前,探詢著他的目光。“古伊爾,隻要你還有這顆偉大的領導之心——和摯愛之心——我就願意追隨你走遍天涯海角。”
他伸手撫住她的臉頰,綠色和棕色的皮膚貼在一起。然後他往前傾過身子,使兩人的前額輕輕相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