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瘠之地滿是荒蕪的岩石和沙土,與周邊環境形成鮮明的對比,也許,它最重要的特征是四通八達的交通,有若幹個部落、聯盟和中立方的營地。此外,還有一些半人馬營地,與附近莫高雷的牛頭人有較大的利害關係。
這裏大部分的地區都是由遼闊的平原組成,西麵山區的熱空氣形成旋風在整個平原猖獗。這些大暴風煽動沙塵惡魔將除了頑強的灌木之外的任何東西都撕成碎片。在貧瘠之地,水是比金子還重要的東西。
在這個地區的中央附近,星羅滿布著數十個綠洲,但是真實適合長久居住的綠洲隻有三個,而其中一個綠洲被聯盟牢牢控製著。
死水綠洲聯盟前哨站。
今晚緹甘下士的遠征軍營地輪到老髒鬼佩蒂執勤。
這座營地坐落在神秘的蔓生綠洲邊緣,那裏的叢林仿佛是在一夜之間冒出來的。盡管這個白胡子矮人喜歡,呃,幾乎每隔一個小時就“來杯小酒”,但他對自己被分配到的職責非常認真。自打夜幕降臨以後他就滴酒未沾,而現在已經快到黎明時分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口徑火槍——他喜愛這把武器,即便它這些天來有點準頭不佳(有些壞家夥說準頭不佳的是老髒鬼佩蒂自己,而不是他的槍)——然後歎了氣。很快他的勤務就要結束了,到時候他就能開一瓶自己存起來的櫻桃酒——
灌木叢中傳來沙沙的聲音。老矮人以大多數人都難以置信的速度跳起身來。他們可能遭到各種奇怪的生物的襲擊。迅猛龍、平原陸行鳥,還有那些看上去像花或是苔蘚的討厭東西——
一個女人跌跌碰碰地衝上前來,胸前的徽章上繡著一支金色的船錨。她朝他看了片刻,然後一下子倒了下去。佩蒂剛來得及接住她的身子。
“緹甘!”佩蒂大吼道。“我們有麻煩了!”
幾秒鍾之後,一名衛兵開始為這個年輕的斥侯包紮傷口,但佩蒂悲哀地意識到這位小姐顯然好不過來了。當漢納·布莉姬瓦特朝她俯下身去的時候,她熱切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漢納的胳膊。
“部—部落。”斥侯沙啞著聲音說道。“牛—牛頭人,打開巨門,朝東。我想是……北方城堡……”
她閉上了眼睛,軟軟地倒在了佩蒂寬闊的胸膛上,黑色的頭發中沾滿鮮血。
他有些笨拙地輕拍著她的肩膀。
“你把消息送到了,姑娘。”他說,“你幹得漂亮。現在,好好休息吧。”
緹甘聽到佩蒂的叫喊之後匆匆趕了過來,他氣惱地瞪了矮人一眼。“她已經死了,你這笨蛋。”
佩蒂溫和地回答道。“我知道,老弟。我知道。”
兩分鍾後,他們當中速度最快的漢納邁開健壯的長腿,以最快速度往東朝北方城堡跑去,一麵向聖光祈禱她能及時趕到。
海軍尚將塔倫奧布裏和往常一樣在黎明前醒來。他迅速爬起床,往臉上潑了潑水,然後穿好衣服開始修剪自己的絡腮胡子和唇邊髭須,這可是他對自己的外表唯一特別注意的地方。他從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的雙眼下邊有了黑圈。過去幾天以來,暴吼氏族的獸人好像正在重新整合——殘兵敗將。一些小規模的戰鬥已經爆發,而有人匯報說,敵陣中的一些獸人叫罵說聯盟的下場就要來臨,再不就是在臨死前不屈地吼些“我的死會得到複仇”之類的話。
這沒什麽不同尋常的,確實如此。在奧布裏的印象中,傲慢自信幾乎能用來形容每一個獸人,尤其是暴吼氏族。但是,若非對任何可能的危險保持警惕,他就到不了今天這個位子。真正奇怪的是,暴吼氏族為何在被擊敗之後卷土重來,而他需要知道這是為什麽。他已經派出間諜去確證部落是否正在準備戰爭,特別是他們的目標是否指向北方城堡。他還沒有得到任何回報:現在還為時尚早。
奧布裏就著濃茶吃了根香蕉當作早飯,然後朝他慣常的巡視路線走去。盡管天色尚早,信號軍官納森·布雷因還是動作敏捷地向他敬了一禮,於是奧布裏朝他點頭問好,兩人一起朝大海望去。黎明已經來臨,海洋與碼頭被晨光染成粉紅、鮮紅和深紅的色澤,空中的雲彩也被描上道道金邊。
“‘早上天色紅,水手氣衝衝。’”奧布裏邊呷著茶若有所思地說道。
“‘晚上天色紅,水手樂融融。’”布雷因幫他說完了這句諺語。“可我們今天不出海,長官。”他朝海軍尚將做了個呲牙咧嘴卻不失尊敬的笑容。
“說的不錯。”奧布裏說道,“但我們總歸是水手。留意著點,納森。”海軍尚將微微眯起眼睛。“有什麽東西……”
他抿起嘴唇搖了搖頭,然後轉身快步走下塔樓。後半句話也沒再說出來。
“他現在成了個迷信的孩子,是唄?”一個矮人衛兵對納森說道。
“也許吧。”納森回頭望著海灣說道。“可我打賭你每次上船的時候一定都是先邁右腳,對不對?”
“唔,”矮人臉上微微一紅,說道。“是呐。也沒必要去招惹壞運氣,對吧?”
納森咧嘴笑了起來。
這是一片綠色與棕色的海洋,他們沿著黃金之路穿過北貧瘠之地,絡繹不絕直奔棘齒城而去。大多數獸人都徒步行軍,隻有少數精英——包括庫卡隆衛士、瑪科洛克和大酋長本人——騎著戰狼。還有一些則騎在科多獸上敲打戰鼓,發出隆隆的鼓聲令大地也為之震動。
消息已經事先送出,每過一座城鎮都有更多人集結起來加入這場前往北方城堡的遠征。隻有少數人不會參加這次戰爭——老人、孩子,還有哺乳的母親——但他們也全都出來向加爾魯什和他毫無疑問的勝利歡呼喝彩。
加爾魯什挺直腰杆驕傲地坐在他健壯的黑毛座狼背上,高舉起血吼回應人群的歡呼,但卻很少跳下坐騎。這支大軍行進的速度使得人們能夠提前很早看到他們,這樣一來那些戰士、法師、治療者和薩滿們就能跟上隊伍,而不會拖慢部落滾滾洪流沿路前進的速度。離開十字路口過後,他們的數量已經大為增加。這時,瑪科洛克騎著座狼來到加爾魯什身邊,一擂胸膛向他致敬。而加爾魯什朝他點點頭。
“有什麽消息嗎?”加爾魯什問道。
“看來貝恩現在仍然效忠於我們。”瑪科洛克說道。“他和巨魔一起殺死了聯盟在巨門外遊蕩的斥侯,現在往東朝北方城堡進軍。正如他們所答應過的那樣。”
加爾魯什轉頭看著瑪科洛克。“我讚賞你的警惕,瑪科洛克。”他說,“現在你顯然明白了,貝恩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對他的族人鞠躬盡瘁,不會拿他們的安危來冒險。他知道對於牛頭人我是絕不會猶豫的,他對他們的保護備至既值得欽佩又令人輕蔑。而且,”他補充說道,“還能加以利用。”
“盡管如此……他還是那麽厚著臉皮說出來了。”瑪科洛克低吼道。
“確實。”加爾魯什說道。“但在需要他的時候還是來了。沃金也是一樣,還有洛瑟瑪和希爾瓦娜斯。”
“還有加裏維克斯。”
加爾魯什做了個鬼臉。“他是無利不起早,而且難以捉摸得就像一頭狂奔的科多獸。隻要在部落還有利可圖,他就會保持忠誠。”
“要是我們的盟友們都這麽明白易懂就好了。”
“別去管貝恩,現在別。”加爾魯什說道。
“這是您交給我的任務,偉大的大酋長。”瑪科洛克說道。“鏟除那些質疑您的領導,從而背叛光榮部落的人。”
“但是,如果我們對盟友太過猜疑,他們就會逐漸失去耐心。”加爾魯什反駁道。“不,瑪科洛克。現在要對付的是聯盟,而不是自己人,而這將會是一場大戰!”
“那要是貝恩或者沃金,又或者其他人密謀反對您呢?”
“如果你有了證據而不隻是幾句氣話,那就和平常一樣,放手去幹吧。我知道在這方麵你已經幹順手了。”
瑪科洛克灰色的嘴唇上勾勒出一個醜陋而惡毒的微笑。
被遺忘者、血精靈和地精的船隻早就到了棘齒城,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加爾魯什幾乎難以抑製內心的激動。棘齒城的碼頭都被這些戰船擠滿。加爾魯什意識到要把這些他征召來的軍隊和補給全卸下船需要不少時間,這讓他對浴血廝殺的熱切期待略為降溫。這是身為大酋長的麻煩事之一,可這也沒有辦法。
盡管碼頭上忙碌不停,人們還是注意到了獸人軍隊的到來,於是響起一陣歡呼聲。加爾魯什揮著手跳下座狼,看到有三個人朝他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他認識——肥胖而狡猾的貿易親王加裏維克斯,另外不認識的兩人分別是一個血精靈和一個被遺忘者。他皺起了眉頭。
“大酋長加爾魯什!”加裏維克斯熱情地說道。他貪婪的眼珠閃亮著光芒,張開雙臂前來迎接他。先祖在上,加爾魯什心中湧起一陣厭惡,難道這個地精想要來擁抱他?
他搶在這個動作之前轉身朝著那個血精靈。她頭發金黃皮膚白皙,身上光彩奪目的鎧甲表明了她是族中的一員聖騎士。“洛瑟瑪在哪裏?”加爾魯什開門見山地問道。
她有些氣惱地抿起了嘴唇,但當她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既冷靜又動聽。“他委派我來指揮血精靈部隊。我的名字叫克蘭蒂爾·血刃。我在莉亞德琳女士門下受訓,接受遊俠將軍哈杜倫·明翼的指揮。”
“但他們都沒來。”瑪科洛克邊說邊警戒地走到加爾魯什身邊。“卻給我們送來這個三流的小崽子。”
克蘭蒂爾鎮定地轉向瑪科洛克。“還送來了滿滿兩船血精靈戰士,全都願意為部落去戰鬥和犧牲。”她說,“除非你的軍隊和補給已經太過足夠,令我們微薄的支持毫無必要。”
加爾魯什向來不怎麽看重血精靈,而這個女人說到他的心裏話了。“在今天的戰鬥中你有機會證明你們族人的價值。”他說。“當心點,可別錯過了。”
“我的族人熟悉戰鬥和犧牲的含義,大酋長加爾魯什。”克蘭蒂爾厲聲說道。“你會發現我們並不缺乏這兩者。”說完之後,她腳跟一轉,朝著碼頭大步走去,身上的板甲——加爾魯什不由想到,以她那纖細柔弱的身形,怎麽撐得起如此厚重的鎧甲——隨著步伐鏗鏘作響。
“大酋長——”加裏維克斯插話道,可是瑪科洛克做了個手勢要這個聒噪的地精安靜下來。加爾魯什把他的注意力轉向那個被遺忘者。和血精靈表現出的高傲相反,他近乎諂媚地深深彎下腰去。從他佩在露出骨架的腰間的那把兵刃來看,他的職業可能也是戰士一類。他沒有頭發——顯然早就全爛掉了——皮膚呈現出一種腐敗的灰綠色。
“長官,我是弗蘭迪斯法雷船長,奉希爾瓦娜斯·風行者之名指揮被遺忘者部隊為部落和您本身效命。”他用一種沙啞低沉的聲音說道。盡管他說話的時候下巴能夠自如活動,可一停下來就耷拉著好像永遠也合不攏嘴。
“你的黑暗女士在哪呢?”加爾魯什問道。
法雷抬起頭,他的眼中閃耀著黃色的光芒。“怎麽,”他有些驚訝地說道。“您此番必勝無疑,她當然得有所保留,好在部落向塞拉摩進軍的時候親自上陣指揮。”
這個回答大膽而狡猾,加爾魯什仰頭大笑起來。“也許我們隻要陪你去和吉安娜女士談一談就行了,她就會自願無條件投降的。”
“我的大酋長過獎了。可這樣一來,部落就失去了一場名符其實的勝利,對嗎?”
“要是你打起仗來和嘴上功夫一樣了得,弗蘭西斯·法雷,你的大酋長會很高興的。”
“我會盡力去做的。”他那鬆脫的下巴邊上淌出一道難聞的腐液,滴落在了被陽光曬硬的土地上。“現在,如您恩準,我要去監督他們卸下我家女王送來的貨物了。”
盡管對於希爾瓦娜斯和洛瑟瑪隻派來了自己的手下而不是親自到場,加爾魯什此刻仍感到氣惱,但這段俏皮話也讓他高興起來。最後,加爾魯什轉向了加裏維克斯。這個地精已經摘去了他急於取悅對方的麵具,叼著雪茄陰鬱地站在一旁,禮帽的帽簷一直壓到了眉頭。
“你,貿易親王,看來隻有你親自率領族人來到棘齒城加入戰鬥。我會記住這一點的。”
麵具立刻又回到了臉上。“哎,相比之下,率領我的族人參戰也算不了什麽。還有監督著他們來到這裏安頓下來,確保您所要求的補給全都運送到位,如果您明白我的——”
加爾魯什心不在焉地拍拍加裏維克斯的禮帽,走向碼頭以便更好地看一看那些船隻和貨物。
首先,這看起來是個奇怪的選擇。除了上陣廝殺所需的兵員之外,船裏裝的不是刀劍、弓弩或者盔甲,而是細心碼在一起、用繩索捆成大堆的木材,以及裝滿石塊的大車。
但加爾魯什讚許地點了點頭。他歎了口氣,按捺住心中的急躁,命令手下一切最為魁梧壯碩的獸人前去幫助那些纖細的血精靈和——某些情況下,確實名符其實——皮包骨頭的被遺忘者卸下貨物。
很快——或許幾小時之內——北方城堡就會陷落。
勝利,終究是部落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