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出兵!出兵!
光明平原的高層會議以近乎百分百的機率通過了出兵的決議,加爾魯什的暴行必須製止!
“我曾見過一些獸人,他們像最高貴的騎士那樣可敬,我還見過某些人類,他們像最殘忍的亡靈天災那樣邪惡。種族並不代表榮耀,也不代表邪惡。我要說明的是:我們這次出兵並不說明什麽,我們隻是要製止暴行的發生!”
在會議的最後,林天如是說。
在這次會議上,很多人曾經是部落或者聯盟的成員,要他們和曾經的友人出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有人陸續離開,準備出兵的事情,高階牧師莉亞走了過來。
“聖光使徒。”牧師兩腳微微一彎,向林天作了一個人類女子常用的問好動作。
“莉亞牧師。”林天點點頭。有人說莉婭牧師代表著聖光和女性的完美結合:漂亮、堅強、勇敢、善良、美好。她折射了人性的光輝美好,所以得到了無數信徒的青睞,而她能夠在雙十年華即獲得高階牧師稱號,再次說明她對聖光的領悟。
“我請求隨軍出發。”牧師目光堅定地看著林天。
林天微微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類女子,“你應該知道,軍令如山。即使命令已經給另一位高階牧師,我們是不會隨便作出更改的。如果你有任何意見,請讓大主教親自來跟我說。會議結束,你已經不能代表大主教。”
“對不起,聖光使徒。”
牧師又向林天請了個安,嘟著小嘴走開了。
終於,開始有所成效了。
受傷的大地還在震顫,鋒利的閃電還在怒放。而狂風和海水仍然朝著日複一日致力於治愈大陸本原的薩滿們發出哀嚎和怒嘯。但他們已經有了進展。
有時候,大海會自己平靜一陣子。暴雨的間歇也越來越長,陰雲中間或現出藍天。而地震曾有整整三天不曾發生。
大地之環的成員們——努波頓、雷加、穆雷,以及其他人——都在認真關注著這些細微的征兆。就像治愈一具受傷的軀體,治愈神佑大陸也需要時間。但元素們會最終得以恢複——隻要他們在這漫長而緊張的過程中一直付諸努力。
薩爾穩穩地站在戰栗的大地之上,同時紮根於它,抽取著它的痛苦。他想象著自己的靈魂,通過與偉大生命之靈的聯係,一飛衝天高高翱翔。他深吸進黏濕瘴氣,將它在身體裏淨化之後又籲了出來。這是一項艱難的工作,費勁的工作,而且迄今為止沒完沒了的工作。但回報令人滿意,而且這是他有生以來做過的最為快樂的事情。
大地的震顫逐漸平息,就像一個受驚的孩童逐漸安眠下來。狂風逐漸停息,但比以前更為慍怒,也更不情願。不過暴雨已經終止。薩滿們紛紛睜開眼睛回到現實中來,彼此交換著疲憊的微笑。現在是該休息的時候了。
阿格拉強健的棕色手臂挽住薩爾的胳膊,她既讚許又欽佩地看著他。“我的古伊爾現在是一塊磬石而非旋風。”她說。“自從你回來之後,我們取得了極大的進展。”
他捏了捏她的手。“如果我是塊磬石,那你就是托著它的堅實土壤,我的心肝。”
“我是你的伴侶,而你也是我的伴侶。”她回答道。“我們會在世事艱難的時候成為對方所需要的元素。磬石、清風、流水——或是烈火。”她眨了眨眼睛。當他與其他薩滿在一起卻感到心神不寧的時候,正是她幫助他走向自己的命運之路。她並不是個機敏圓滑的人。薩爾最初感到生氣,後來卻逐漸認識到了她的睿智。自從他回來之後,他們便形影不離——工作中如舞伴般協調,休息時快樂地彼此相伴。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對吉安娜說過的話,默默地向任何願意聆聽的神明祈禱,她也能如他一樣幸福。
當他們回到營地的時候,看到一個身穿輕皮甲的年輕獸人立正等在那裏,薩爾的好心情一下子不見了。那人衣服的塵土和泥點表明他是一名信使,而他陰沉的表情充分說明了他帶來的是個什麽樣的消息。
他迅速敬了一禮。“古伊爾,”他說。“我帶來了奧格瑞瑪的消息。以及……來自別的地方。”
薩爾感到心頭一涼。加爾魯什做了什麽?其他人也走了過來,略感興趣地看著站在他們中的這位陌生人。薩爾考慮過私下閱讀這個消息,但最終決定不那麽做。消息不過就是消息而已,他現在已經不再是部落大酋長了。
他等著大地之環的其他成員來到這裏,然後示意他們圍攏過來。那個不幸的年輕獸人換了個姿勢,顯然等待著薩爾給他指示。“把你的信讀給所有人聽,我年輕的朋友。”薩爾輕聲說道。
信使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我懷著沉重的心情向你通報一件事情,對這個麻煩重重的大陸上所有關心和平的人來說,這都無疑是一場災難——實際上,可能對整個大陸來說都是如此。加爾魯什集結了部落的軍隊,向北方城堡進軍,並將它徹底夷平。然後他等了幾天,好讓聯盟在塞拉摩構建防禦。為了對抗我們的艦隊和軍隊,塞拉摩召來了第七軍團的艦隊和一些著名的軍事顧問,包括馬庫斯·喬納森、珊蒂斯·羽月、溫蕾薩·風行者和海軍司令奧布裏。部落英勇奮戰,但還是落敗——表麵上如此。
“古伊爾,加爾魯什為了在摧毀北方城堡的戰鬥中贏得勝利,利用了被奴役的熔岩巨人。而為了摧毀塞拉摩,他——”
人群中爆發出一連串喘息聲,令信使不由停了下來。這裏聚集的人曾是部落和聯盟的成員,在大局麵前他們把個人忠誠放到了一邊,但並未拋棄。而作為一個薩滿,聽到有人奴役元素——而且還是這種元素!——進行戰爭是多麽可怕的事情。而“摧毀塞拉摩”幾個字還回蕩在空中。
“說下去。”薩爾陰沉地說道。
“為了摧毀塞拉摩,他從藍龍那裏竊取了一件神器,用它製造有史以來威力最大的法力炸彈。塞拉摩徹底淪陷了,變成一片奧能廢墟,而我們的斥侯回報說城牆範圍內無人生還。”
無人生還。吉安娜,他的朋友,一直以來宣揚和平的聲音,逝去了。薩爾發現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而阿格拉捏了捏他的手。他緊攥雙拳直到感覺刺痛為止;阿格拉仍然拉住他的手,愛戀著他,支持著他,知道他心中的傷痛勝於任何刺痛。
周圍響起了輕輕的抽泣聲,一位德萊尼人轉身向她的巨魔朋友尋求安慰。那巨魔溫柔地摟著德萊尼薩滿,臉上卻露出狂怒的表情。所有人都震驚了,即便是那些據薩爾所知反對和平的人。如此荒唐的殺戮對部落而言毫無榮耀。而如此的輕率魯莽必將付出慘重的代價。
難以置信的是,後麵還有更多的內容。薩爾此刻簡直說不出話來,隻能以動作示意信使繼續說下去。
那個年輕獸人的話音沉重而哀傷。“‘我們的艦隊四散開來,圍繞西部形成一道環形封鎖線。聯盟將無法向羽月要塞、泰達希爾,或是別的任何地方派出援兵,他們的居民也無法大規模逃離。加爾魯什公開吹噓要征服整個大陸,趕走或是掃清聯盟的一切蹤跡。我所能告訴你的唯一的光明,我的朋友,那就是雲集在加爾魯什身邊的部落成員並非個個興高采烈。我們中的一些人看到他正走上一條危險的道理,並擔心部落會為此付出代價。懷著對族人的深深憂懼,保持著對你的友誼,伊崔格。’”
薩爾點點頭表示理解,但他的腦海中卻浮現出另一番話來。不久之前,一位女士曾這麽說過,而現在她已經死了。
凡事皆有代價,古伊爾。你的知識和技能是花了代價的……加爾魯什正在聯盟和部落之間製造摩擦——在他挑事之前本來不存在的摩擦……身為薩滿你有控製風的能力。但現在戰爭的風潮已經吹響,要是我們現在不去阻止加爾魯什的話,許多無辜的生命都會為我們的猶豫付出代價。
許多生命已經付出了代價。當大地之環的其他成員們述說著自己的憂慮之時,薩爾隻是久久地站在那裏,深陷在痛苦和反省的思緒中。她還好嗎?要是讓別人替他來做這裏的工作,能否避免這樣的悲劇呢?
他也曾多日為這個問題而煩惱。現在他以理性的頭腦分析審視著它,然後否定了它。吉安娜一直都堅持認為,貶低或是誇大一個人的能力都是同樣愚蠢的。在對抗死亡之翼的戰鬥中,薩爾為另外四頭守護巨龍承擔了大地守護者的角色。他非常確定自己不隻是有責任參與這裏的治愈行動,他還知道自己能夠做出更大的貢獻。
通過治愈來真正改變這個世界。
他和其他薩滿一樣對使用熔岩巨人感到煩惱,對毫無榮譽地攻打塞拉摩,利用偷來的魔法躲在遠處製造大屠殺感到悲哀。但他知道現在他不能——實際上,他們誰也不能——離開。
努波頓道出了薩爾沉重的心事。“我們正在取得成效。我們不能就此停下——我們誰也不能。”
“他下一步還會做些什麽?”雷加問道。“為了自私的個人目的而奴役熔岩巨人,這可能會讓我們的努力付之東流!”
“我們和塞拉裏奧議會以及守護巨龍聯手治愈了諾達希爾,”穆雷·大地之怒說道。“這次前所未有的合作達到了我們所希望的一切目標。隨著諾達希爾重獲完整,這個世界也有機會得到治愈。如果加爾魯什能做出這種事的話,他又會對我們的世界之樹做些什麽呢?”
薩爾審視著他的朋友們。他們的臉上流露出和他一樣的猶豫。努波頓和穆雷交換了一個顏色,然後努波頓走上前來。
“我對這個消息感到憤怒和悲哀。”他說道。“不隻是因為對元素的濫用,而是這所有的一切。確實,大地可能會因為被如此虐待而憤怒地反抗,甚至連諾達希爾也受到威脅。但如果為了了懲戒加爾魯什——我並不確信如何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而停下我們在這裏的工作,我們就會麵臨前功盡棄的危險。古伊爾——部落曾經由你執掌,是你選擇讓加爾魯什來領導它。而我們全都深知你和追求和平的吉安娜·普勞德摩爾女士之間的友誼。如果你覺得需要離開的話,我們這誰也不會質疑你。對其他人我也會說同樣的話。我們在這裏是出於自己的選擇——因為我們受到感召。如果你不再傾聽心中的感召,盡可以帶著我們的祝福離去。”
薩爾久久地閉上雙眼。他悲傷、震驚而又狂怒。他一心隻想重披戰甲,拿起毀滅之錘前往奧格瑞瑪。因格羅姆·地獄咆哮之子所犯下的一切愚蠢、傲慢和毀滅的惡行來懲罰他。加爾魯什是他的錯誤、他的責任,與其他任何人無關。薩爾曾試圖給加爾魯什灌輸獸人的榮耀,但年輕的地獄咆哮並沒有吸取他父親的寶貴教訓,而是繼承了他最惡劣的錯誤。
但他不能離開,不能前去平息自己的痛苦。現在不能。就算吉安娜?普勞德摩爾的鬼魂立刻在他的麵前現身,聲張著複仇的權利,他也隻能對她說不。
他抬起藍色的眼睛看著努波頓說道。“我很悲傷。我很憤怒。但我仍然聽從感召留在這裏。此刻,沒有什麽比這個責任更為重要。”
誰也沒有說話,甚至包括阿格拉。他們都知道這番話對他來說多麽艱難。雷加伸手拍了拍薩爾的肩膀。
“我們不會讓任何在這場惡意蓄謀的可憎事件中死去的人,不管他們是部落還是聯盟,白白犧牲。讓我們用行動來緬懷他們。我們回去繼續工作吧。”
吉安娜傳送到了暴風城的英雄穀,就在圖拉揚將軍的雕像麵前。喬納森將軍曾在這裏巡邏,但現在沒有任何騎兵等候在這裏歡迎新來城市的訪客或是立刻向國王稟報。吉安娜抬起頭,看到在死亡之翼的攻擊中受損的塔樓上還搭著維修用的腳手架。
她已經把聚焦之虹安全地藏了起來,距離很近,因而卡雷苟斯會把那件法寶和她混在一起。但除此之外,她並未對接下來和瓦裏安的會麵做多少“準備”。她的臉頰和袍子都髒兮兮的,身上到處是細小的割傷和淤青。但她並不在乎。她現在並不想要社交宴會和晚會,不想有機會洗澡和化妝,甚至是換件幹淨的衣服。吉安娜是為了更為嚴峻和冷酷的原因而來。她在外貌上的唯一妥協就是裹了一件深色鬥篷,拉低兜帽遮住自己如今隻剩一綹金絲的白發。
看來暴風城已經得知關於塞拉摩的可怕消息。這座終日喧囂熙攘的城市此刻變得拘謹而冷峻。在街道上巡邏的士兵們不再向市民們偶作點頭致意,而是目的明確地邁著大步,雙眼審視著快步往來的人群。金色和藍色的鮮亮旗幟都被取下,換成了哀悼用的樸素黑幡。
吉安娜裹緊鬥篷朝要塞走去。“站住!”一個威嚴的嗓音厲聲喝道。吉安娜猛轉過身,本能地想要舉手施展法術,但又停了下來。這不是向她襲來的部落成員,而是一名暴風城衛兵。他拔出長劍,皺著眉頭注視著她。當那衛兵與她目光相交的時候,他皺眉的表情變成了震驚。
吉安娜擠出一個微笑。“你的恪盡職守值得表揚,先生。”她說。“我是吉安娜·普勞德摩爾女士,前來麵見你的國王。”她稍微揭起兜帽,好讓他認出她的相貌。吉安娜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此人,但可能在過去的許多次正式來訪中碰到過他。要麽就是她的形象廣為人知,令他能夠認出她來。
片刻之後,他還劍歸鞘彎腰鞠了一躬。“我很抱歉,吉安娜女士。我們聽說除了城市遠郊之外無人生還。感謝聖光你還活著。”
這和聖光沒有關係,吉安娜想到。這全靠羅寧的自我犧牲。她仍不知道羅寧為何選擇犧牲自己來保全她的性命。他是一位丈夫,一對雙胞胎的父親,還是肯瑞托的領袖。他比她更有理由活下去。吉安娜本該與她的城市一同死去。她太過輕信他人,因而沒能真正保護好這座城市。
但是,對方的話畢竟出自善意。“謝謝。”她說道。
衛兵繼續說道。“你看,我們正在準備戰爭。所有人——我們都震驚地聽說——”
吉安娜再也忍不住了,她抬起一隻手打斷他的話。“感謝你的關心,”她說。“瓦裏安正在等著我。”並非如此。他以為她死了,連同金迪、蓓恩、特沃什還有——“我知道該怎麽走。”
“我相信如此,女士。要是你需要任何幫助,任何事情都行,任何一位暴風城衛兵都很榮幸為您效勞。”
他又敬了一禮然後繼續巡邏去了。吉安娜繼續朝要塞走去。這裏的聯盟旗幟也同樣換成了黑幡,懸掛在瓦裏安·烏瑞恩國王的巨型雕像身後的暴風要塞前。吉安娜以前見過這尊雕像,因此對它及其所站的噴泉沒有多加注意。她快步走上台階來到要塞正門,在通報姓名以後被告知瓦裏安很快就會接見她。
在等待接見的空隙中,吉安娜還得去造訪另一個地方。她溜過一道側門,走進了皇家畫廊。
在那頭巨大的黑龍來襲之時,這地方和裏麵存放的藝術品受到了損害。一些雕像裂開了口,一些畫作從牆上被震了下來。所有無法複原的物品都被挪走了,但剩下的繪畫、雕刻和塑像還擺在這裏等待修複。
吉安娜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好像她也是由石頭雕成的一般。她心中湧起的情感是如此的痛楚,以至於她真的希望自己如石雕一般。然後,她雙膝一軟撲倒在一尊巨大的雕像麵前。這尊雕像是一位驕傲的男人,他的海軍帽下長發飄逸。他的髭須修剪整齊,他的目光凝視著遠方。他的一隻手,現在缺了兩根手指,握住劍柄。另一隻則叉在腰間。這尊雕像上有一道裂縫,從穿著靴子的右腳蜿蜒直上到達胸口正中。吉安娜伸出一支顫抖的手指撫摸著那隻石頭靴子。
“從我為自己選擇道路開始,離現在不是隻有區區五年嗎?”她低語著說道。“我決定與陌生人結盟,與敵人,與獸人結盟,而不是你,爸爸。不是與我的血脈至親。我說你是心胸狹隘,認為和平才是正道。你說你會永遠憎恨他們,永遠不會停止與他們的戰鬥。而我告訴你他們也和人類一樣。他們應該得到一個機會。而現在你死了。我的城市也沒了。”
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在她腦中的一隅裏,她注意到這些淡紫色的眼淚都在微微發光——液化的奧術能量。當它們濺落在雕像腳下的石頭底座上時,這些眼淚化為了紫色的輕煙。
“爸爸……原諒我。原諒我放任部落發展壯大。原諒我讓他們有機會屠殺這麽多我們的人民。”她再次抬起目光,透過一層朦朧的淡紫色看向這尊怒氣衝衝的雕像。“你是對的,爸爸。你是對的!我該聽你的!現在,我知道現在已經太晚了。在付出了……這樣的代價之後……我終於明白了。”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淚。“但對為你複仇來說還不算太晚。為金迪,為蓓恩,為特沃什,為羅寧、奧布裏和所有的將軍們複仇——為昨晚所有死在塞拉摩的人複仇。他們會付出代價。部落會付出代價。我會消滅加爾魯什,你會看到的。如果可能的話,我要親手幹掉他。我要消滅他,消滅每一個該死的綠皮屠夫。我向你保證,爸爸。我不會再背叛你了。我不會再讓他們殘害我們的人民,永遠不會。我保證,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