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樹葉將陽光阻擋在外,山風透過叢林從遠處吹來,給人一絲森寒之氣,偶爾傳來幾聲獸鳴禽吠,更添得幾分恐怖陰涼。
森林中,有一條林間古道延伸至森林深處,也不知這樣走出去究竟有這漫長,或者是否有盡頭。
這樣的地方在平日裏是極少有人行走的,因為這附近大山不斷,與人隔絕,妖魔鬼怪也會選擇這樣的地方生存,或以捕獲其它種類為生,或同類之間相互殘殺。總之在這樣的地方,隻有不斷的殺戮與掠奪。
森林中一塊平地上,四下雖然是百年古木,但在附近數丈範圍都是空曠之地,除了雜草眾生,也並無什麽其它林木。而這裏,也是陽光唯一能照耀的地方。
而此時,這塊平地上已經站立著許多人,並且都是黑衣人。在陽光的照射下,那黑顯得更加極致。每個黑衣人都被麵紗遮擋著麵容,除了那一雙雙陰銳的雙眼,再看不清其它。
黑衣人分為四列站在道路兩側,也不知在這裏究竟站了多久。在眾人前方是一塊平地,那裏正站著幾道人影。
藍魅與銀魂並肩立在兩側,在二人中間立著的是一名青衣男子,一身青衣長衫顯得及其儒雅,腰間懸著透明古玉,那摸樣算不上有多俊逸,但五官輪廓分明,身姿修長尤是那眉宇,濃而不亂,仿若修成,閉著的雙目似陷入沉思之中。摸樣看上去也不過二十有七,但頭發卻是雪白的。
青衣男子負手而立,並未看身後這些人,但不難看出,他們都是在等人,等一個很重要的人。
忽然,藍魅秀眸閃過一抹驚喜,回頭看著青衣男子,但青衣男子似乎早已察覺,依舊神色淡然。銀魂見藍衣女子如此驚喜的摸樣,倒開始有有些期待的盯著前方。
而在那叢林深處,隻見一道人影緩緩飛來,他所過之處,樹葉搖曳,鳥雀驚飛,帶著一股強烈的冰冷之氣,向著平地飛來。
“恭迎少尊。”那些黑衣人齊齊拜道,聲音井然有序,震徹心扉。
銀魂與藍魅均是單腿跪地,恭敬拜禮。
來者,墨藍長袍遮著他的身體,如墨染成的青絲隨風輕輕飛舞,冷冽的氣息將四下籠罩在一片冰冷之中。
臉上依然是那張麵具,依然是那樣淡漠冷酷的眼神,落地之時衣袍帶來的風都是寒涼的。冷冽的目光掃過眾人,陰鷙的雙眸,冷峻的神情,任是連誰都不敢再看上一眼。
走過眾人所跪拜的地方,墨袍男子徑直來到藍魅三人身前,藍魅原本是很驚喜興奮的,但此刻,卻又變得極其莊重,低垂著頭,以示恭迎。
墨袍男子走到三人跟前,目光隻淡淡掠過藍魅二人,最終落在了青衣男子身上,背負雙手,“先下去吧。”
很隨意的語氣,卻帶著不能讓人置疑的王者之氣。
“是。”眾人齊齊領命,語氣還是那般一致,放佛根本就不是從幾十個人口中所說出來的一樣。
藍魅與銀魂起了身來,二人相視一眼,吩咐那些黑衣人在距此二十丈遠的地方候命等待,自己則與銀魂人齊齊離開了平地。
風,很暖和。空氣中夾雜著野花淡淡的香氣。
人,很安靜,帶著熟悉的陌生的距離,彼此一同站立在這平地之上。
不知那浴著陽光的心,是否會溫暖。
青衣男子待眾人都走遠以後,這才緩緩睜開眼,蒼白的麵容,眼神空洞無力,側目看了身旁之人一眼,雖然隻有一眼,也讓青衣男子看的入神。墨袍男子神色一斂,側麵淡淡看著青衣男子,“為何看的如此認真?”
聞言,青衣男子稍才回神,淡笑,“看你這麵具是否得摘下來了。”
墨袍男子斂眉,眼神頗具肅冷,“與你...我戴不戴麵具有區別麽?”
“可我卻習慣你不戴麵具的時候呢?”青衣男子半似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墨袍男子一笑,陰鷙的雙眸隻有淡漠,“可是這麵具還得再一戴些日子,可能你會一直不習慣了,而我更害怕你會不習慣這張臉。”
青衣男子微怔,忽而調侃道,“公子蘇不習慣的可非你那張戴著麵具的臉。
墨袍男子不語,抑或根本不需要言語。似乎對於眼前之人的調侃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而這自稱公子蘇的人,名字也就是如此,公子蘇。
公子蘇淡然看著前方,斂眉沉默片刻,這才問道,“你這次去玄月穀,神月鏡應當已經現世了吧?”
墨袍男子道:“是雖然是,隻可惜神月鏡的靈力被封,即使現世了也無法將它帶出來。這也是這此行動的失敗。”
“靈力被封?”公子蘇有些驚訝,“怎會有這種事情?”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隻知一千年前神月鏡的靈力就已經被封住,白帝之所以沒有將神月鏡帶回天界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墨袍男子斂眸淡淡看著前方,“隻是看神月鏡那模樣應當是沒辦法完成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了,一個沒有靈力的鏡子根本不能起到什麽作用。昨日去看了叱天獸,它也絲毫沒有因為神月鏡現世而有蘇醒的跡象。”
公子蘇臉色陰鬱,“如此說來,那我們這次的計劃豈不是失敗了,你這次去玄月穀,不僅將行蹤暴露,還讓天界知道了你的存在,以後要想再做什麽,可就有些困難了。”
“嗬嗬。”墨袍男子清冷一笑,笑的高深莫測,“並沒有失敗呢,至少讓玄月穀得到一個教訓了不是麽,知道魔界已經開始來到人間,他們難道不會想辦法將神月鏡的靈力解開來對付魔界嗎,況且七百年前的事瀾歌早已在暗中查探,就算我們這次不去瀾歌遲早也會查到我們的存在,既然如此,倒不如我們先現身來的更好。”
“那麽你這次去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神月鏡?”
墨黑的雙眼,漸漸被陰厲冷漠所代替,墨袍男子並未回答,隻淡然立在那裏。
公子蘇一笑,繼而深深說道,“千夜,你是為了什麽?”
千夜,這才是墨袍男子真正的名字。同時也是魔界少尊,魔界現在的統治者,那個早在一千五百年就被三界打入輪回之道的千夜,如今卻是好好的活在這裏。
千夜淡淡瞥了公子蘇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譏誚,“得到神兵利器固然好,但是人心似乎更是重要,七百年前那場大戰中遺留下的一些族類,我相信他們也會很想繼續與天界為敵,況且三界想要得到神月鏡的人那麽多,我們也不急在最後出手的罷。”
公子蘇眉頭皺的更緊,“可這並非是你最初的想法。”
“想法是可以改變得到。”千夜幽幽說道,目光忽然變得淡若輕風,放佛在說著一件事不關己的事,“這世間連最珍貴的東西都能變,又有什麽是不能變的?”
那雙眼睛裏,微微隱含了一絲恨意,加上渾身氣質的融合,讓他顯得更加讓人害怕。
公子蘇凝視著身旁之人,似乎已經看淡了這些恨與仇,所以還能坦然看著。隻是他並不想隻談這些過往的恩恩怨怨,但是又找不到彼此除了這個之外還能夠談論的。
公子蘇眸光放遠,嘴角勾起一抹無奈苦笑,“你還是這樣,什麽都不信。”
這一句淡淡的話,卻讓千夜神色微微一愣,一向沒有情緒波動的他卻也在開始回憶著什麽。然而那也隻不過是瞬間的失神,很久,他再次清冷一笑,“是麽?”
是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信不信,真的並非言語就能道明的。
公子蘇深深一歎並未回答,因為這個答案也不是他能夠給的,“其實這世間還有另一種東西可以喚醒叱天獸。”
“關於神月鏡與天元盤,我相信你已經知道。”公子蘇凝重的說道,“神月鏡已經現世,雖然靈力尚未開啟,但是三大神器之間相互感應的能力卻極強,一旦神月鏡靈力開啟,我不能保證天元盤也不會隨之重現,但是到那時我們再去尋找也就晚了,這兩件上穀神器,若是隻能得取一樣的話,那麽我們隻需要天元盤。雖然三大神器能毀滅三界,逆改天命,但是我們的目的卻不是如此。”
天元盤原本是魔界天魔之物,魔界自然是隻需要依靠它便能重整魔界,與天界相等。
“所以呢?”千夜淡淡問著,公子蘇所說的目的不是如此,讓他覺得有那麽一點好笑。
“所以……”公子蘇無奈,“隻要你能成為這世間最強之人,那就無人能夠再傷害你,如此我也就安心了。天元盤有著天魔當年注入的神力,隻要能夠在大阿山風神族找到你母親被封印的魂魄,依借天元盤的神力,她也許還能複活。”
千夜怔然,公子蘇卻不曾給他說話的機會,“這是我這一千多年來唯一活下去的理由,雖然我也想自己親自去救你母親,但是……我現在這身子,你覺得還有可能去的了大阿山麽?”
無奈,自責,當一個人知道希望,卻無力去達成,那該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
千夜深深看了公子蘇一眼,拋去那些恩恩怨怨,他是欽佩以及感激這個人的。“母親我會自己去救,仇我也會自己去報,你隻管好好活著,將自己身子養著,待過些時日天界還生花便開了,待那時我會親自去為你取來。”
無奈搖頭,公子蘇深深一笑,“那你要快點,因為……我怕等不到還生花開的時候。”
千夜神色漸漸變暖,公子蘇卻是搖頭輕歎,他似乎不喜歡別人說自己的身體。抬頭望著陽光斜射在樹葉上泛發的光亮,那是一種生命力的象征,當一個生命垂危之人還有未完成的心願,那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
千夜不曾再說什麽,也許說太多都會顯得蒼白可笑,在這個世界,言語雖能安慰人,卻不能解決事情根本,所以他不想說什麽話來安慰,因為眼前這個人根本不需安慰,他自己都活過了一千多年,又怎會需要別人短短的幾句話。
有時,人那顆痛苦複雜的心,能解救的隻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