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仙華

第九十章 黃昏醒來後

夢裏有太多回憶,從有記憶開始到昏迷前那一刻,這短短的一天一夜,滄嵐放佛把自己的一生都走了一遍。

直到臨近黃昏,她才慢慢從熟睡中醒來,因為入夢太深,所以這日睡得很沉很沉。滄嵐隻覺得自從一千年前就從未像這次這般安心睡過。

若說夢裏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知道星昴的生死。

那個人,在滄嵐腦海裏深深留下了記憶,不管是什麽樣的方式或者怎樣去回憶,能夠記住就足以讓人沉淪。

天色漸漸暗下,傍晚的風有些涼意。睜開眼,朦朧的有些看不清事物,此時身體已經差不多好全,或許這一睡,真的把所有的疼痛,都睡去了。

勉強支起身子,滄嵐下意識看向屋子,卻見這屋子空無一人,星昴還沒有回來麽?九音呢,他又去了哪裏?

腦海中浮現出昏迷前星昴落下懸崖的場景,那個人還在嗎?此刻滄嵐唯一像想要知道的就是這個答案。又想到妖族進攻玄月穀一事還不知結果如何,便也顧不得想太多,穿好衣服後便去了九音屋子,隻是當她推門進屋見到的隻是葉傾舞正在照顧著九音。

葉傾舞見滄嵐醒來甚是歡喜,跑到滄嵐跟前,拉著滄嵐的手親切問道,“嵐姐姐,你什麽時候醒來的?”

滄嵐隻是很安靜的看了葉傾舞一眼,“剛剛才起。”又看向床上躺著的九音,“九音現在怎麽樣了?”

葉傾舞臉上笑容漸漸隱去,嘟著嘴甚是委屈,“九音為了照顧嵐姐姐,已經一天一夜都不曾合眼,加上為了衝破鎖魂屋裏的結界而消耗太多體力,所以那家夥已經累的快不行了,方才在陪著嵐姐姐的時候我看他睡著了,就讓人把他帶回了自己屋子,原本打算馬上就去看嵐姐姐的,沒想到姐姐自己居然起來了。”

滄嵐聽著,心裏泛起一陣疼惜,走進床邊看著熟睡中的九音,眉頭輕輕蹙起,盡是擔憂。

而此刻九音雖然睡著,但眉頭卻是緊鎖,想到昨日被星昴救起時九音那虛弱的身子,滄嵐已經甚是擔心,這兩日又不曾好好休息,身體絕對吃不消,就算他是個仙人也受不了這等折騰。

“讓他多睡會兒吧。”滄嵐輕聲說道,此刻又能說什麽呢,如果不是自己執意要查清楚玄月穀的事,也許九音就不會受這等這折磨了。

又見葉傾舞那擔心的模樣,心知這些天九音她相交甚好,二人感情應當也是不淺了。勉強一笑,安慰道,“葉姑娘也不必擔心,相信九音會很快好起來的。”

說著,滄嵐隻覺得體內忽然有種異樣之感,身體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疼痛,仿佛全身上下從高處摔下來一般,就連頭也昏昏沉沉。葉傾舞見滄嵐臉色蒼白,秀眉緊蹙,不由得擔心問道,“嵐姐姐,你沒事吧。”

那疼痛來得快,散得也快,除了頭還有些昏沉,也並無什麽其它不適,滄嵐隻想這大概是昨日身體還未痊愈的原故。輕輕看了葉傾舞一眼,安然一笑,“沒事,調息片刻就好了,九音這裏,就麻煩葉姑娘了。”

“嗯。”葉傾舞點頭道,“嵐姐姐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他的,嵐姐姐自己也要注意身體。”

滄嵐莞爾,目光柔和,再看了九音一眼,便離開了屋子。

滄嵐來到星昴的屋子前,門是虛掩著的,輕輕一推門便打開了,邁進屋子,裏麵安靜整潔,卻空無一人。滄嵐環顧著屋子四周,心中不免失落。

他真的沒有回來嗎?他究竟去了哪裏?還是落下懸崖真的已經生死未卜了?

滄嵐心裏一直想著,擔憂著,每次都會浮現出懸崖下麵那一幕,那個人就是那樣從容的落下懸崖,沒有絲毫怨言。

可是滄嵐卻覺得,她欠他一條命,不是,還有很多。

瀾歌曾說會去找星昴,那他可有找到?

“滄嵐宮主身體好些了麽?”從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沉穩,又略顯滄桑。

滄嵐回過身看著來人,隻見那門口不知何時已站著仙風道骨的白老仙尊。白老捋著胡須,手執拂塵,一身仙衣飄揚,麵帶笑意的看著滄嵐。而在白老身旁站著的,是瀾歌。

見到二人,滄嵐也無喜或不喜的表現,淡淡垂眸,輕輕道了句,“多謝仙尊關心,滄嵐身體已無大礙。”

白老邁進屋子,雖是笑著的,但眼神卻在仔細觀察著滄嵐此時的神色,瀾歌行到滄嵐跟前,眼眸之中,是無盡的溫柔與憐惜,“還是讓白老仙尊替你看看吧,免得落下病根。”

滄嵐眼神微微有些波動,但隨後又想起那些糾纏不清的往事,心中隻能淒然一笑,“不勞煩兩位了,滄嵐的身子自己會調理。”

瀾歌皺眉,眼裏的關懷,逐漸變成自責,“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滄嵐凝望著眼前這個男子,心中百般淒涼,想到過去種種,那些痛苦他從來不會知道,原諒二字就已經很難,又想到再次重逢,他卻隻當陌路,明明記得卻故做忘記,這樣的人,如何能原諒?

“也許,這一切早就已經沒有原諒與不原諒的了。”滄嵐苦笑,“若是換成你,你又能原諒我麽?”

那笑,疏離而又決絕,瀾歌看的好不心疼,“難道我們之間,真的就隻剩下恨了嗎?”

滄嵐輕柔笑著,“你把神月鏡還來,那過去的一切也就都不會發生,我們之間更不會有恩怨糾葛,就不會談恨與不恨,原諒與不原諒了。”

“到現在你還想著以神月鏡的能力逆轉時空嗎?難道昨天的事情還不能讓你死心?”瀾歌略顯嚴肅。

滄嵐一笑,“一切因它而起,自然也是要因它而終,這樣以後,你繼續做你的長留山仙尊,我繼續做我的梨妖,如此,不好麽?彼此斷了塵緣,各不相幹。”

“滄嵐。”瀾歌緊握雙手,目光森寒,一旁白老察覺二人已經有些僵持之勢,立在那裏也甚覺尷尬,但想到此次來玄月穀的目的,隻好把心一橫,幹咳兩聲,道,“不知……老夫能否打擾滄嵐宮主片刻?”

深知瀾歌此時對自己有諸多不滿,滄嵐雖然心痛,卻隻能以這樣方式與他相處,她多怕自己會放下驕傲,再次愛上這個男子。可是除了這件事,她還想知道星昴得下落。

“不知,可有找到星昴?”問這句話,滄嵐的聲音很低。

瀾歌微愣,臉上閃過一抹錯愕,隻是很快已理回了心思,斂眉淡淡道:“我已經派人下去尋了,目前並未找到,隻是據飛水澗下麵一些修煉的仙草們說並未見到有人落下去,況且就算落下去也不可能找不到,所以星昴宮主可能並未落下懸崖,而是離開了。”

滄嵐似有所思的垂下了頭,那懸崖究竟有多高她不知道,可是星昴全身封住法力,要想安全活下去的幾率終究太小。

“滄嵐宮主放心吧,星昴宮主雖然被封住法術,但他終究是修煉了幾千年的神,飛水澗下麵是平湖,摔下去不至於會出事,況且那些仙草們都是長居穀底,若是星昴宮主真的出事,他們是不會隱瞞的。”白老見滄嵐有些不信瀾歌,所以才出口說道。

滄嵐看了白老一眼,那深邃的目光是肯定。而如今星昴已經確定不是凶手,那麽玄月穀定然是要竭盡全力去找他的,若是星昴真的不在穀底,又會去了哪裏?

收回心思,滄嵐兀自一笑,“我會找到他。”

如此,肯定。如此,執著。

再次看著白老,“仙尊不是有話要說麽,那麽請吧。”

說罷,人已轉身離開了屋子,目光並未再瀾歌身上停留,白老看著瀾歌安然一笑,便與滄嵐一同離開了這屋子,徒留下一臉無奈的瀾歌。

——

湖中長亭,晚風輕拂,湖波蕩漾起圈圈漣漪,四下山穀霧氣也漸漸濃厚。

“仙尊想要對滄嵐說些什麽?”滄嵐站在護欄前,凝眸望著前方,淡淡問道。

白老手執拂塵站在滄嵐身旁,麵色坦然,風吹斜他那雪白的胡須,雖然看似蒼老的臉,卻有著比常人勝過千百分的精神,尤是那雙眼睛,隻給人一種睿智的光芒。白老深深歎了聲,環顧這四周,“其實玄月穀確實是一個比仙境還要美好的地方,老夫隻想,若真是在一千年前,沒有這些亭台樓閣,沒有這些世俗紛爭,那時候又該是何模樣。”

滄嵐淡笑,“仙尊所指,是梨落穀麽?”

白老但笑不語,輕輕點頭。須臾,又才道,“不知滄嵐宮主可否聽白老一番話?”

滄嵐輕輕點頭,對於白老,她心中還是極其尊敬的。

白老擺好拂塵,目光忽顯深沉,“滄嵐宮主是否還是放不下一千年前的梨落穀?”

滄嵐微微側麵看著白老,“白老叫滄嵐出來,也是想勸滄嵐放棄神月鏡?”

“非也。”白老淡笑搖頭,“若是神月鏡能夠化解一段恩怨,白老是不會去阻止的,況且這一千年來也確實有太多人因這神月鏡而倍受牽連,若能將一切阻隔在未發生之時,也就不會有那麽多不堪回首之事。”

白老所說,也是滄嵐心中所想。一切因果,將以神月鏡終結,其實才是最好的結果。但滄嵐也深知,白老要說的,並非如此而已。“仙尊有什麽就請直說吧,既然滄嵐願意來聽,自然是願意聽仙尊內心最想說的。”

白老微愣,心中想著這女子看似倔強執著,其實心思也是極其細膩的。淡然一笑,“白老隻問宮主一個問題,一千年前,梨落穀的那些生靈們,他們快樂嗎?”

滄嵐愕然,似乎白老這個問題,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仙尊為何問這個?”

白老嗬嗬一笑,捋著胡須等待滄嵐回答。滄嵐也是細細想來,“一千年前的梨落穀,處處充滿歡聲笑語,那些同伴們每日都很開心,不與世俗,不與恩怨,自然是快樂的。”

白老深意點頭,又問,“那……他們可有想要追尋的東西?”

“這個……”滄嵐遲疑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那些同伴是否有想要追尋的,輕輕搖頭,“滄嵐不知。”

白老慧眼閃爍著晶亮的光芒,“其實,無論任何種族生靈,隻要他有心,也都會有自己想要追尋的東西,這就是世間萬物的靈性所在。然而每個人的追求都不同,他們想要的也會不同,同一樣東西,一個人喜歡,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歡,滄嵐宮主明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