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幾個字,久久回蕩在大阿山。
風然又何嚐不是痛到絕望,明明那麽想要解釋,可是話到喉頭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但是父親的沉默,在小千夜眼裏卻成了最無情的辜負,此刻,要他如何相信自己最敬重的父親竟會是如此冷酷的人,魔姬說的話回蕩在耳際,小千夜心裏諷刺的笑著,“原來,我以為最幸福的東西,都是騙人的。”
方才的恐懼和害怕漸漸被冷漠代替,看著自己娘親在人群中孤獨無助的堅持著,小千夜隻有那麽一個念頭,去保護她,帶她離開,他們不看什麽星星了,也不要父親了,就和自己的娘親回魔都在那裏一輩子不出來。
可是他的一切都是空想,就如魔姬說的,從她踏上大阿山的那刻開始,就不可能再活著離開這裏。
明知自己是虛無的存在,滄嵐仍舊希望能給與小千夜一點點依靠,此刻她的心也是悲傷不已,因為魔姬的經曆,她自己又何嚐不曾有過?
與瀾歌,那個時候也是如此,曾經以為幸福的到最後變成一場空夢,後來還眼睜睜看著一場慘劇呈現在自己麵前。後來得恨有多刻骨多銘心,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魔姬的痛她能感受,她也能讀懂,若是自己真的存在,滄嵐也會不惜一切代價的保護這母子二人。
可是那個風然,真的就這麽絕情嗎?
滄嵐看不透徹,也無法看懂,因為她所能理解的隻是星昴記憶裏的東西,星昴對魔姬是深深的依戀,那麽滄嵐能看見的隻有魔姬的好,而星昴對風然和整個大阿山隻有恨,那麽滄嵐能看到的也隻是大阿山等人的絕情和殘忍。
魔姬那裏已分不清再說了些什麽,因為星昴的記憶沒有那些東西,唯一隻記得風朗說了一句,“你是魔就永遠是魔,本就被天地所不容,就算你與風然成親,也依然改變不了你的魔性。”
那句話深深烙在千夜心裏,一生一世也忘不了。
魔姬瘋狂的笑著,笑的歇斯底裏,她冷眼看著眼前這些人,再次冷冷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來個徹底的決斷,但是,有這資格的人卻不是你們。”
她的目光緩緩落在風然身上,眼角眉梢都是失望和痛惜,“風然,我是為你而來,今日,是不是就該讓我們之間有個了斷?”
風朗風羽二人相視一眼,均是一臉正色的看著風然,而風然卻是上前兩步擋在了那二人身前。
看著風然每一個動作都是為了護他的族人,魔姬的心,再次絕望了。
周圍已經騰起一股強大的內勁,已經徹底死心的魔姬再也沒有想要和這些人多說下去的意願,她隻希望能夠在最快的時間裏將一切了解。
風然緊握手中長劍,指關節發出清脆的響聲,劍身已然泛起一層白霧,他也在暗自運著真氣,目光緊緊鎖在魔姬的眸子裏,總希望她能從自己眼睛裏看出些什麽,可是已經被恨意徹底蒙蔽心靈的魔姬,根本讀不懂他眼裏的乞求和渴望。
魔姬看著眼前這個人,淚水早已在眼裏打轉。閉眼,淚水落下,深深吸口氣,將自己所有不該有的念想都拋去,這才看著風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風然,我會讓你一輩子後悔。”
語落,魔姬人已如鬼魅一般閃至風然身旁,帶著一道淩厲掌風橫切至風然胸口,而風然自然是橫劍相抵,卻並未用劍鋒,而是以劍麵阻擋魔姬的招式。
二人便是這樣再次你一掌我一劍的相互拚殺起來,風朗風羽二人立在一旁靜觀其變,其他弟子均是圍在十丈遠的地方不給魔姬絲毫逃離的機會。
看著那一切,千夜就放佛在夢中一樣不肯相信,但是他卻不得不去接受這個事實,他還沒有弄明白為何娘親和父親會自相殘殺,結局就已經展現在他眼前,父母相殺的畫麵就這樣活活的烙印在他的腦海,刻在他的記憶裏。
小千夜不懂什麽神魔殊途,也不懂誰對誰錯,他隻要娘親父親在一起便足矣。就像一個普通的孩子一樣,一家人幸福的在一起。
可是如今,他那簡單的願望,永遠不可能再實現。
起身,他邁著腳步慢慢走向那依然還在對決的二人,興許是這個畫麵讓那侍者也呆愣了,亦或者覺得此刻自己逃命方為上策,總之那侍者依然偷偷的躲在石墩後,放眼看著小千夜一步步邁向廣場中央的身影。
滄嵐無數次的喚著這個孩子,可是他什麽也聽不見,隻是那樣呆呆的走上前去,一步步邁向自己娘親。滄嵐也從未這樣無助過,她不知要如何才能阻止千夜上前,更不知怎樣才能將這一切停止。
是夢嗎?滄嵐無數次想過,或者這一切都是一個悲傷的夢,醒來之後就什麽都沒有了,沒有千夜,沒有魔姬,也沒有今日發生的一切。她也不會來這裏。
然而,這一切哪怕真的是發生在夢裏,她依然要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並且無能為力。
滄嵐陪著小千夜一步步上前,因為她需要陪著他,但那時小千夜身高不及滄嵐肩頭。
若是小千夜此刻能感覺到身旁有人存在,他的心是不是就不會那麽冷了?
場上二人依舊決鬥,風朗風羽二人也是在等待著時機能夠將魔姬製服,但是風然與魔姬均是修為不低的人,每一招一式引發的力量都足以毀滅周圍的一切,所以風羽等人都是在很遠的地方默默看著。
但似乎他們依然沒有那樣真正的想要一劍結束對方的性命。
“娘親。”
稚嫩的童聲響徹在這個充溢著仇恨,邪惡廣場中,是那個清脆,那麽的純真。
魔姬與風然二人一怔,同時收回了手中的動作回過頭來看向千夜,魔姬是驚愕,風然卻是不可置信。風朗風羽二人目光也漸漸變得冷漠,就連那些大阿山弟子也是驚訝不已,驚訝小千夜是何時來到這裏。
但在此刻,千夜清澈的眼裏看不到什麽正邪之爭,看不到他父親那擔憂的臉,目光掠過風然時都是帶著恨和冷漠的,他直接走到自己娘親旁邊,一把撲進魔姬懷裏,淡淡說道:“娘親,我們回去吧,夜兒不要父親了,娘親,我們回魔都好嗎?”
魔姬怔然,她顫抖著聲音問道:“夜兒,你是如何來到這裏,究竟是誰帶你來這裏的?”
千夜雖然是依偎在魔姬懷裏,但是目光卻是落在風然臉上,失望和害怕,最後逐漸變成怨恨,嘴裏回答著魔姬的話,“是夜兒自己要來的,娘親,我們回去好嗎,現在就回去。”
魔姬緊緊皺著眉頭,將懷裏千夜緊緊摟著,離開魔界時她早已叮囑魔界的人不能讓千夜離開魔界半步,就是害怕遇見大阿山的人,可是如今千夜竟然自己來到了大阿山,沒有人帶路他是怎麽可能來的?
魔姬的心驀地抽緊,目光掠過風羽二人時,看到二人那一臉敵意的神色,她放佛明白了什麽,下意識看向風然,難以置信的問道:“千夜是你們派人帶過來的?”
可是風然自己此刻都是一臉驚愕,放佛根本就不會知道千夜會來此。腦海裏突然轉念一想,風然痛惜的看著風羽,“不是說過會放了孩子的嗎,為何你們.....”
然而風然話還未說完,隻覺得自己身後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向前方,手中的劍也隨著一同刺向前麵,而站在他前麵的,正是魔姬母子。
看著這一幕,滄嵐下意識的去阻止風然,可是風然依然那樣直直穿過她的身子,徑直刺向魔姬二人。
那雙眸子了倒映著眼前之人急速飛來的身影,每滴淚水都是他的容顏,千夜緊緊抱著魔姬,也未曾鬆手。
他願意陪著娘親一起死。
但是就在風然的劍漸漸接近的時候,千夜隻覺得自己的手被另一雙溫暖柔軟的手緊緊握在手心。那樣溫暖,那樣不舍,那樣的想要永遠不放開。
可是一旦放開了,就再也不能回來。
魔姬將小千夜拉往了自己身後,那劍剛好也在同時刺進魔姬的身體,冰涼的劍,真的好冷好冷,冷到骨子裏了。
魔姬隻感覺到全身被震動了一番,包括每根經脈,每滴血液,都放佛被什麽東西狠狠捏碎。全身因為痛而忘記了究竟那裏痛。
風然的劍就這樣直直刺進魔姬的身體,不偏不移,心髒最準確的位置。
在魔姬身後,小千夜看著那從自己娘親身體裏刺穿出來的半截劍身,整個人在瞬間已經完全麻木,嬌小的身子不斷顫抖,就放佛看到世間最恐怖的事。
他的娘親,在自己的麵前,被自己的父親一劍刺穿了胸膛。
這個事實就這樣擺在小千夜的眼前,殘忍到沒有人性。
緊握著劍的手都在顫抖,風然臉色蒼白如紙,淚水在眼眶打轉,“為什麽,為什麽不躲?”
“我說過,要讓你後悔一輩子。”魔姬開口嘲笑著,嘴裏是大口鮮血吐出,黑色的血。
“阿姬。”風然那樣輕喚著,眼裏再沒有之前的冷漠,可是魔姬接下來的一掌卻將他所有的話打斷,他再沒有機會解釋。
劍,因為魔姬這一掌而順勢被風然抽出,風然也在同時被那一掌打退數步遠,許是因為身體體力消耗太大,亦或者是因為風然本身身體就已經很虛弱,魔姬這一掌又用了她身體最後的力氣,所以風然是直接被魔姬打暈過去了。
一瞬間,在場所有的弟子都圍了上來將魔姬母子圍在其中。風羽命人將風然帶下去,自己則和風朗走到了魔姬母子二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