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那株紅花輕輕搖曳,滄嵐回過頭來看著那花,總覺得它長得很像某樣東西,冷漠,妖冶,無法忽視的存在。
“姑娘。”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喚,滄嵐下意識回頭看著來人,隻見一位長發及地,身穿白袍大褂,麵容蒼白如紙,嘴唇卻紅的似血,這般看著,摸樣竟然不覺得嚇人,反倒有幾分姿色。
“你是……”滄嵐蹙眉疑問道。這裏的人大多相似,所以滄嵐也分不清來者是誰。
來人在滄嵐身上上下打量一圈,此刻滄嵐一身白衣仍舊整潔,發絲齊順,來人看了許久,這才說道:“鬼差,你是剛死的?”
“死了?”滄嵐沉默片刻,卻點頭承認了。
鬼差再次仔細看了滄嵐一眼,忽然打開手中的一本書冊在裏麵尋找著什麽,一邊問著:“名字?”
“滄嵐。”
“怎麽死的?”
“好像……是被人打死的。”滄嵐蹙眉想著自己死前的事。
鬼差抬眼斜睨了滄嵐一眼,歎道:“這般美麗的姑娘竟然會被人打死,可惜啊可惜。”頓了頓,那人又道:“生前可做過惡事?”
滄嵐點頭,她承認玄月穀的事是一件惡事。。
來人再次斜睨滄嵐一眼,“難怪會被人打死,原來做過惡事。那你因何行惡?”
滄嵐低下頭,側過目光不想說。
鬼差見狀,忙道:“你若是不說,那可是要被打入地獄的,並且會被割舌,你還不說嗎?”
滄嵐訝然,下意識的感應了一下自己舌頭。
鬼差繼續問:“因何行惡?”
“因為我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是我得不到答案。”滄嵐如是回答。
“求而不得而行惡,唉,世間之事,求不得的多之又多,你們區區凡人為何總是如此不滿現狀?為何要為了一些命裏沒有的利益而危害作惡呢?”鬼差一邊翻看著手中書冊,一邊歎息著,滄嵐隻是靜默不語。
那鬼差整本冊子找完也沒有找到他想要的,隻好問道:“姑娘可是已入神籍的仙人?”
她是離恨天上的宮主,自然是神籍仙人,滄嵐輕輕點頭,有些困惑的看著來人。
鬼差恍然大悟,方才有些冷淡的神情忽然變得熱情起來,合上書冊嗬嗬笑道,雖然是開懷之笑,但聲音聽著很是恐怖,比哭還難聽。“難怪我尋找不到姑娘的身份,原來是天上的仙人,既然姑娘是天界之人,為何會到鬼府來?”
滄嵐不解,“人死了,不都得到鬼府的麽?”
“嗬嗬,姑娘是有所不知,人死了確實是到鬼府轉世,但是仙人就不同了,仙人乃三界擁有法力和修為的不死之人,就算死,也需要消除神籍,將他變成普通人方能來到鬼府投胎轉世。”來人笑說道,那目光總是顯得格外讓人不舒服。
滄嵐疑惑,對那鬼差也並未在意,“仙人本是高貴神聖之身,直接轉世不就可以了麽?為何?”
鬼差再次一笑,抬手示意滄嵐看著遍地幽魂,嘴裏笑說道:“仙人高貴,是因他這一世修煉得來的,擁有神籍身份,神籍自然比凡人身份尊貴,可是人固有一死,仙也不例外,仙若死了,他需得除去神籍身份,方能變成普通人在地府等待輪回,為他重新編排人的命運。所以在這地府,從無高低貴賤之分,隻善惡之區。”
“是麽?”滄嵐一笑,“原來這世間,不管活得如何,死了卻都是一樣的。”
其實人當真如此,不管你活著的時候有多麽的精彩,死了,都隻不過是區區幽魂。
鬼差正色道:“正是,姑娘現在身份還是神籍,就算姑娘想來,我這地府也不敢收啊,若是天界怪罪下來,我等可承擔不起這罪過,所以姑娘還是請回仙界,待日後再來罷。”
日後再來?是否意味著她也會死?滄嵐心中一笑,“那神籍又在哪裏?”
來人嘿嘿笑道,很是猥瑣:“自然是天機閣了,那裏可是記載著三界眾生的命運,不管是仙,還是神,亦或妖魔,都是記載的一清二楚,隻要一個人踏上天界位列仙班,天機閣便會自動書寫他的命運,想必姑娘的命運,也該是記載在冊的了。”
滄嵐輕輕看了來人一眼,又看著前方那些幽魂,心裏覺得很是迷茫,天機閣那個地方當真記載了三界眾生的命運麽?也包括自己的命運,九音的,或者天尊的。
滄嵐又想自己現在魂魄都已經離開了身體,又該如何回去,九音他們現在肯定很擔心。
“告訴我,我該怎樣才能回去?”滄嵐問著來人,一想到九音和星昴,她的心就沒來由的擔憂害怕。
來人想了想,有些不安的用書冊撐著頭,“這個……姑娘可是難到我了,我隻是這鬼府負責登記新鬼的小差而已,哪知道怎麽離開這裏啊,姑娘就莫要難為小的了。”
這個滄嵐可不信,若他隻是一個小差,又怎麽會知道那麽多事,“那誰有辦法可以讓我離開這裏?”
鬼差道:“這個是需要鬼王批準的,但這批準起碼也得好些時日,畢竟鬼王平日鬼事繁多,實在忙不過來呀。”
“你既讓我離開,又告訴我離不開,是何意?”滄嵐淡淡問道,語氣也變得嚴肅,她總覺得不安,就放佛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生命裏消失,比得知自己已經死了還要來的強烈。何況那鬼王她可不願意去見,一個鐵石心腸,循規蹈矩,不講情麵,冷漠嚴肅的鬼王,她絕對不會去見。
“這個……”鬼差支吾著,“姑娘我是真的沒辦法,你看要是我知道怎麽離開,我早就離開了,我怎麽會……”
“是你勾走我魂魄的。”滄嵐直視那鬼差,她很想離開,所以隻好如此,“你勾走仙人魂魄,難道不該親自送回去嗎?”
鬼差訝然,“姑娘……這可不能亂說,這可是要被罰的。”
“你若不讓我離開,我便認定了這句話。”滄嵐肯定的說著,也勢在必行,既然眼前的隻是一個小鬼,鬼界又不敢收仙人魂魄,那麽,就這樣來嚇嚇他,也好過去見鬼王。
鬼差被滄嵐這一舉動著實嚇著了,且滄嵐的語氣明顯比之前要重一些,也看得出她肯定會這樣做。
可鬼界的規矩他這小小鬼差不敢觸碰,沒有鬼王的允許,他哪敢打開通往人間的門。
正在二人僵持之時,遠處飄來一道黑影,就像一件黑衣掠過,還帶著一股陰風。
來人飄到二人麵前,陰沉的聲音聽著直教人背後發涼。“小白,鬼王大人有令,讓你若是遇見一個名叫滄嵐的魂魄,立刻將她送出鬼界,不要多做一刻停留。”
那叫小白的鬼差再次一驚,側目看著滄嵐,又看了那黑鬼一眼,“這真的是鬼王大人的命令?”
“自然,我就是來通報你一聲,免得到時候那魂魄來到地府被你給送進忘川河裏了。好了好了,你知道就好了,我先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沒有這個人出現,你也快去巡查。”黑影說罷,目光無意看著滄嵐,在其身上打量一圈,嘖嘖歎道:“這姑娘,可惜啊!”
言罷,就這樣幽幽的飄走了,徒留一臉愕然的小白在那裏呆著。
得知自己可以馬上離開,滄嵐自是欣喜,這個地方,她也不想再停留,九音星昴現在情況怎麽樣了還不確定,實在不能安心,“現在可以帶我離開了麽?立刻!”。
鬼差小白惶然的回過神來,引上滄嵐那嚴肅的目光,他驀然醒了過來,想起方才黑影說的話,嘟囔道:“這是鬼王大人的命令,自然要帶你離開。唉,走吧,送你回你該回的地方,下次別走錯地兒了,我可不想又經曆一次這樣的事。”
言罷,鬼差小白便在前麵飄走了,滄嵐隨即跟上。
回頭看著那漸行漸遠的忘川河,帶著幾分淒涼和幾分釋然,縱使那個地方曾經讓她千般痛苦,萬劫不複,但她不曾後悔。
若非那些經曆,也許就不會有後麵的一切,有些人,她願意在經曆痛苦之後去認識。
隨著小白一路飄遠,路上所見都是一樣的情景,幽魂飄蕩,陰森恐怖。鬼差小白一路上都沒有說過半句話,那一遍遍給自己下決心的神情,滄嵐都是看見了,隻是卻並未問起。
離開鬼界的方式很簡單,在一片黑暗虛空之間,有一道從遙遠的另一個世界映來的光芒,隻要順著那光芒向外界飛去,就能離開鬼界。
離開鬼界之後滄嵐模糊的記憶裏有這樣一句話,“希望你不會再來鬼界。”
這話滄嵐後來才得知,那鬼差小白之所以會不願意帶著滄嵐前往往生門,是害怕他自己也會跟著離開鬼界,但鬼界規矩曆來嚴格,從裏麵跑出去的鬼魂將會受到很嚴酷的懲罰,小白害怕,所以幹脆不踏進那個地方,但滄嵐的事卻讓他再次前往往生門,那個可以看到凡間的往生門。
在小白送滄嵐離開鬼界時,看著凡間的花花世界,小白險些都要隨著滄嵐一起離開。彼時若非滄嵐將小白喚住,也許那離開鬼界的的,就是小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