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就做了要走的姿勢,餘光卻一直睨著滄嵐。其實打心裏來說,神鳥還真不希望滄嵐會拒絕,因為這一望無際的禁地裏麵根本就沒有別家可尋,如果有,神鳥也不會在這裏呆到今天。
滄嵐也是細細思索了一番神鳥的話,即使現在不考慮這件衣裳的問題,那接下來要尋找天機閣和星昴也必然是需要一個人幫忙的,而神鳥又說他在這裏麵呆了幾千年,找人和找天機閣依靠他興許就簡單容易多了。
思及此,滄嵐也不再猶豫,抬眼看著水妖頭頂故作威風的神鳥,伸手攤向他,笑道:“既然你也有你想要的,那麽我們各取所需,這件衣裳就當是滄嵐今日借你的,待離開之後自會還你,而帶你進入天機閣一事我也答應,但在此,我也有一件事需要確定。”
“什麽事?”神鳥兩眼泛光的盯著滄嵐,內心十分竊喜滄嵐答應了條件。
滄嵐回首環顧四周,連綿不絕的大山,古老陰森的叢林,經曆方才水妖一事,滄嵐內心愈發覺得不安。她總覺得即將要發生什麽大事,並且還是一件自己無法接受的事。
“究竟什麽事?”神鳥見滄嵐走神,不禁有些生氣的呼道。和貴為神鳥的自己說話都能如此心不在焉,簡直是對神鳥的不尊重。
斂回目光,滄嵐並不將神鳥的怒意放在眼裏,坦言道:“帶我找到那個穿紅衣的男子。”
神鳥意味深長的哦了聲,看滄嵐的目光也變得有些奇怪,“現在?”
“是。”
“那不可能。”
“為何?”
“你要先帶我去天機閣,若不然你找到那個人以後逃跑了,我到哪裏去找人。雖然神鳥我不曾涉足塵世,但所謂的心思還是有的,你要我先帶你去找到那個人,根本不可能……誒,我話還沒說完,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
話不投機半句多,神鳥還在原地堅守自己的原則,而滄嵐卻因為要去尋找星昴而轉身離去,任憑神鳥如何殷殷呼喚,也喚不回滄嵐那顆尋找星昴的心。
至於風少月等人,此刻他們已經進入靈宮禁地,伏城主領路,風少月緊隨其後,葉傾舞則是跟隨白老一起。
伏城主握有通往天機閣的線路圖,由於那是數千年前遺留下來的,是不是正確路線眾人尚且不知。但眼下除了借著這唯一的希望走下去以外,他們也沒別的辦法可以在避開陣法和妖怪的情況下輕鬆達到天機閣。
幽深的禁地,四下不時傳出鳥獸哀鳴的聲音,偶爾還會有陣陣怪異聲響傳來,遠方的草叢中放佛有什麽身影閃過,後背還有陰風吹來。行走在路上的一行人都不得不提高警惕,以防發生意外。
——
禁地他處,一名身著月白色綾裳的女子手執寒劍在林間迅速穿梭而行,清麗姿容在這片陰冷的古老叢林內顯得格外醒目,而在她身後亦有一道紅影緊緊跟隨。
神鳥努力的想要追上滄嵐,可無論自己如何施展修為,距離眼前那個女子終究還是有那麽一段距離。尤其是想起方才自己的服輸,神鳥心裏百般都不是滋味。
滄嵐要走,神鳥想勸。神鳥自認為自己已經很固執了,沒想到滄嵐竟然比自己還要固執,若不是後來答應帶她去尋找那個人,隻怕滄嵐就真的會穿著一件已經碎爛的衣裳在這叢林裏四下尋找了。
想到此,神鳥隻能在心裏歎道:“這女子實力不低,又是個傾城絕世的大美人,那男子可真是三生有幸能讓她這般記掛,如果是我有這樣的人兒記在心頭,那即便是死了也甘願啊。”
又是一聲輕歎,歎不盡的羨慕,也歎不盡的無奈。
此刻,滄嵐心裏確實記掛著星昴,方才神鳥說星昴被一隻千年樹妖所困,並且那樹妖還專門吸取仙人精氣。此前又沒來得及確定星昴身體狀況如何,若真是被樹妖困住而加害於他,滄嵐這輩子都會過意不去。
腳步,都伴隨著她的擔憂和急切而加快。不知從何時起,她不願星昴受到一點點傷害。
然而,當她趕到神鳥所言的那個地方時,她看見的竟然隻剩下一片狼藉。
地上滿滿都是被震斷的樹枝,一截一截。旁邊還有一個很大的窟窿,像是被什麽巨大的力量擊中而形成,四下的花草均被破壞。而在不遠處雜亂的樹堆裏,一抹鮮紅的血跡赫然映入滄嵐眼眸。
她慌忙上前去查看那血跡,但血跡已幹。血跡的旁邊,還有一塊被撕爛的紅綢。
那是星昴的衣服。
“星昴。”幾乎是脫口而出,這一刻,滄嵐隻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眼前的場景讓她擔憂,害怕,那種失去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這地上有星昴的血跡和他的衣服,是不是證明他真的已經被樹妖給殺害了。
她不願相信,更不可能相信。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個人,他又怎麽可以這麽輕易的就死了。這一路走來,若非是為了能夠再見星昴,她又怎麽可能堅持到現在。
神鳥見到這般場景,從驚訝到歎息,也隻是無言的表達。在他心裏,樹妖算是裏麵較為厲害的妖精了,沒想到最後竟然會變成一堆樹根。再看那悲傷痛苦的女子,神鳥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撲扇著翅膀落到滄嵐身後,神鳥以翅膀拍了拍滄嵐的肩頭,以表安慰,道:“你別傷心了,看這樣子,你那個朋友和樹妖應該是同歸於盡,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吧。”
沒有淚水,也沒有任何言語。滄嵐隻是木訥的將那快紅綢拾起攥在手心,閉眼,以神識去探尋星昴的下落。但可惜的是她神識所能到達之處,都沒有星昴的身影,唯一與星昴有關聯的,也隻有眼前那樹堆裏麵有星昴以前在離恨天隨身攜帶的那枚玉佩。
真的已經死了麽?還是真的已經與樹妖同歸於盡?滄嵐不信,她不信星昴就這樣死了。那個昔日不可一世的星昴,怎麽可能甘願死在一隻樹妖的手上。
神鳥見滄嵐這般模樣,心裏著實也替她難過,欲開口再安慰。但眼前的女子卻起身走過他的身旁,直接往前在樹堆的翻找,那魂不守舍六神無主的樣子,實在太令人疼惜。
“你很喜歡那個人吧?”神鳥問道。
尋找的手不覺一頓,滄嵐神色惶恐的看著前方,秀眉緊蹙,心被狠狠撞擊的感覺,連她自己都無法控製。
“如果不是很喜歡的話,你為什麽會這麽急切呢?雖然我見人不多,但也能感覺到,你對那個人的喜歡,已經超出了你所能承受的喜歡。”
再一次,所有理智轟然倒塌,萬千思緒盡拋腦後,唯有那一句話久久不忘。
喜歡到已經超出了生命能承受的喜歡,是這樣嗎?究竟要何種喜歡才是生命無法承受的喜歡?
她不明白,更不想明白,現在的滄嵐,隻想找到星昴,隻想看到那個人平安無事而已。
神鳥無奈,本以為還來得及趕到這裏救下那個人,沒想到最後還是耽擱了。想幫忙,但又怕四周會出現什麽其他妖物,也隻能在一旁保護等候。
而那個在樹堆裏翻找的女子,每每觸及到有血跡的地方時,她的手都禁不住的顫抖。鮮紅的血跡,每一處都在宣告著人死的可能。
可是,她不信。
不斷的翻找,不斷的在心中呐喊。即便知道這下麵隻是星昴的一塊玉佩,她也不願放棄。任憑手已經被樹枝斷裂的地方割傷,她也全然不顧。
“原來,這種失而複得的心情會是這般難受,星昴,你究竟在哪裏?”
如果沒有負氣離開,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如果兩個人一起攜手共進,是不是就能生死同命?星昴,為了尋星昴她跋山涉水不辭辛苦,到最後卻因為不願接受某些真實而刻意回避,如今得知他再次離開,她的心情又是何等悲戚。
當她終於將那一塊玉佩翻找而出,眼淚,卻沒能忍住的瞬間滑落。將玉佩捧在手心,冰冷的觸感讓她害怕。
回想起過去點滴,那些畫麵一一浮現腦海,離恨天,天界,桃花村,玄月穀,蔓林,還有後麵飛鳳城的點點滴滴。原來,他們已經經曆了這麽多回憶,兩個人在一起的記憶已經這般深刻。
冰涼的玉佩,沒有一絲溫度,滄嵐企圖用自己的手將玉佩捂暖,但怎奈她的手已經比玉佩更加冰涼。一個連自己都無法溫暖的人,又如何能去溫暖別人。
神鳥實在看不下去了,隻好上前走到滄嵐身前,琢磨半天才琢磨出一句自己覺得能夠安慰人的話,“你真的別難過了,那個人命中有此劫數,即便你再傷心,也挽不回已故之人的性命啊。”
言罷,神鳥卻發現自己不是在安慰,而是在強調星昴已死的事實。
滄嵐隻是捧著玉佩,閉眼不想看任何人,因為悲傷難抑,說話已然無序,“星昴,我本以為……本以為隻要找到他,也就了結了我所有的牽掛和不舍,更將我與他之間的恩情仇怨徹底劃清,可是我萬不曾想到,這一路走來,我早已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