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仙華

第二百七十章 音舞

葉傾舞百無聊賴的趴在湖邊的石桌旁,雖然是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風少靈,但眸光渙散,顯然心思並沒有在他身上。

從瀾歌離開天界以後葉傾舞就一直趴在這裏,也不知腦袋裏究竟在想著什麽,風少靈每每想要開口說話,葉傾舞又好像知道一般將頭偏過去盯著另一邊發呆。風少靈坐不住,就又跑到葉傾舞前麵晃悠,哪知這姑娘依然視若無睹。試了幾回的風少靈最終敗下陣來,隻好安靜的坐在那裏等著葉傾舞什麽時候想找自己說話了再開口。

湖邊柳葉低垂,風吹時,柳葉輕掃著湖麵,劃出一道道波痕。周圍安靜的連風聲都能聽見。

突然,葉傾舞似感覺到了什麽。騰地一下從凳子上坐起,風少靈驚訝的盯著葉傾舞,狐疑道:“睜著眼也能做噩夢?”

葉傾舞沒理風少靈,徑直就往園子外麵跑去。風少靈心下生意,但還是跟著一起去了,這幾日相處下來,風少靈隻覺得如果不好好看著這個姑娘,長留山肯定難以安靜。

不知為何會有這樣奇特的感覺,也不知為何會突然就想起那個人。這麽久不見了,雖然思念總是在一個人的時候才有,但方才明明想著的是魔界千夜的事,哪知腦海裏忽然就想起了玄月穀遇見的那個人。那日在靜虛殿前的離別一幕,放佛重演一般浮現在眼前。

心中默念著那個名字,腳下步伐愈發的急切,拐過幾道回廊,再邁過幾座亭閣,她直奔前殿而去。

瀾歌直接將銀魂帶回了長留山,也是出於考慮一些別的因素。即便他相信銀魂是當年玄月穀失蹤的大弟子,但天帝未必會信。何況銀魂身上還有傷,需得先好好調理一番才合適。

一路上銀魂都將魔界的一些事告訴給了瀾歌,但說的不多,瀾歌自然也沒有多做追問。銀魂心裏有愧,又將自己帶著九音簫離開魔界一事說了出來,瀾歌淡淡的看著銀魂手裏那泛著冷冷光華的九音簫,卻是無聲的笑了笑。

待回到長留山時,葉傾舞早已在那裏等候,瀾歌見葉傾舞一臉著急的模樣不禁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葉傾舞皺著眉頭盯著自己師父,也忽略掉了銀魂以及他手中的九音簫,兩眼泛光的說道:“師父,我方才……我方才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一個人了。”

瀾歌餘光掃了九音簫一眼,又問葉傾舞,“想起誰了?”

“九音。”說完這兩個字,葉傾舞突然變得小心翼翼起來。而風少靈恰在不遠處聽見,本來打算繼續向前的腳步被迫停下了。

葉傾舞躊躇許久才支支吾吾的說道:“方才在湖邊發呆,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九音了,思緒一下子就回到了玄月穀。師父,你說是不是九音遇見什麽危險了,為什麽我會忽然就想起了他,我什麽我會這麽害怕。”

低下頭,其實每次想起那個人心裏都會有些難過。他當初那麽決絕的就跟著之人走了,後來有不知所蹤。如今滄嵐與千夜為伍,而他又與滄嵐感情甚好,按照天魔兩界現在的關係,自己和他將來肯定也會變成敵對了。

自己這徒弟心中所想,瀾歌隻覺得一向都是寫在臉上的。可他心中所憂慮的又何嚐不是一樣的?阿舞對九音的心思自己清楚,若是以前倒也沒什麽顧慮,但現在……

輕聲一歎,瀾歌靜靜的說道:“會突然想起興許是因為就快見麵了吧。”目光落在銀魂手中的玉簫上,“但你們確實已經見麵了。”

葉傾舞不解,歪著頭看瀾歌,隨後又似感覺到什麽,便順著他的目光一路看去,當目光定格在九音簫身上的刹那,整個人竟是微微愣住了。

“這……這是?”葉傾舞上前牢牢的盯著九音簫,一時間竟是愣的說不出話來。

銀魂看了瀾歌一眼,恰好瀾歌也看著自己,微微頷首,示意他將事情的原委道出來。

“九音早在當日滄嵐尊上等人闖入飛鳳城的時候就已經變回原形被禁錮在魔界了,這段時日他也一直被結界困住。在我離開魔界之時,少……”習慣了的稱呼,卻在忽然間明白那個稱呼已經沒有意義,停了片刻又繼續道:“離開魔界之前我的身份被揭穿,本以為千夜會將我殺了,但後來幸得滄嵐尊上求情才免了一死,而後千夜又讓我將九音簫帶出了魔界說是交給雲邪尊上。我也準備待會兒就離開長留山尋雲邪尊上而去。”

葉傾舞隻聽見了銀魂前麵的話,至於後來說的什麽,她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呆呆的看著九音簫,眼眶卻逐漸紅了起來。銀魂不明所以,看向瀾歌,才發現瀾歌也隻是關懷的盯著自己的徒弟看。

究竟是有多久沒有見,葉傾舞從未去細數過。她總會覺得那種數著日子過活的時間太難熬也太漫長,與其每日等著見麵,她寧願相信緣分來時自然會見。哪怕心裏有時候想起來還是會很衝動的想要離開師父去找找九音。可她卻沒有想到,再見麵的時候,九音竟然就成了這幅模樣。

手,在身側張了又合,想要去觸碰,卻又覺得眼前這東西太不現實。那個鮮活的人,怎麽就變成這樣一支簫了。但那感覺是沒有錯的,這就是九音,那股獨特到熟悉的氣息,除了九音再不會有第二個人。

“我想……看看他。”葉傾舞凝眸盯著瀾歌,眼裏有了幾分渴求。

瀾歌沒有回答葉傾舞,而是對著銀魂道:“將此物交給她吧,至於千夜說的交給雲邪尊上一事我需要再作打算,先隨我去書房。”語落,轉身就離開了。

在路過前殿時,餘光恰好瞥見站在一旁發愣的看著自己徒弟的風少靈,那失落痛心的模樣,深深沒入瀾歌眼底。可他終究沒有說什麽,待銀魂隨上來以後,二人便一起去了他的書房。

葉傾舞雙手輕輕拖著九音簫,冰涼的觸感讓她感受不到絲毫的生氣。仿若死物一般沉寂的九音簫,真的會是當初玄月穀的那個九音嗎?

九音簫雖然進入休眠沉睡狀態,但對外界的感應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的,他能感覺到有一個人正緊緊的盯著自己,並且那雙拖著自己的手還在顫抖。可因為靈力消散過大,他無法去探究那個人是誰,隻能這樣迷迷糊糊的保持沉睡。而在沉睡的時候,他似乎聽見有人在自己身邊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麽,那語氣要多傷心有多傷心。

直到後來九音想起當日之事還頗為感傷,如果當日自己在昏睡時能聽見葉傾舞說什麽,那後來也不至於讓自己一直心心掛念,即便後來問起,葉傾舞也隻是一句話帶過。

說的話都是罵你的,傻蛋。

而此刻的葉傾舞拿到九音之後,就這樣默默的走回了自己房間,路過風少靈身旁時依舊沒有半點反應。徒留一臉悵然的風少靈在原地苦笑。

長留山上的仙鶴越來越多,也不再需要去爭搶。他可以抓起一隻然後好好把玩,沒有葉傾舞和他爭論。但為何,他卻沒了想要去抓那仙鶴的心思了?

無琊

“此事大致就是如此了,回魔界之前我去了一趟大阿山,也見了千夜的父親。更將此事告訴給了他,雖然我尚不知他是如何打算,但我想我和他最終的目的都隻有一個,必須阻止千夜與瀾歌。”公子雪霽語氣低沉,麵色凝重的看著滄嵐,“千夜走到今天這一步,我難辭其咎。這次回來就是想要阻止千夜,卻沒想到千夜反倒被噬情蠱所害,如今千夜與叱天獸結下血契,性情必然也會被叱天獸影響,如此一來,叱天獸的暴戾殘忍之性勢必也會影響千夜。玄月穀之事興許隻是一個開始,後麵會發生尚未可知,但無論如何,我都不願讓他被叱天獸給迷了心智。”

滄嵐坐在桌旁,手中緊握著壺柄,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公子雪霽的話響在耳側,竟如晴天霹靂。

心知方才的話滄嵐需要時間去接受,公子雪霽也不急於一時讓她能反應過來,沉默片刻之後,他道:“原本我並未打算將此事告訴你,但得知你在無琊便明白,即使被噬情蠱侵蝕情感,但千夜對你終究還是有情,而現在,我也相信你能阻止千夜。”

滄嵐蹙眉看著他,而他又道:“也許你會覺得我在推脫責任,但此時此刻,我唯有如此了。”無奈一笑,他道:“當年幻境之城和大阿山的事,我相信其中必有隱情,而我也必須要弄清一千年前風然和大阿山究竟為什麽要殺害魔姬,這是千夜的心結,亦是我的心結。接下來的事,你留在魔界想辦法拖延千夜的時間,我回幻境之城去問公子斐。至於瀾歌那裏,我相信風然自會想辦法。”

走到滄嵐麵前,公子雪霽將滄嵐那緊握壺柄的手拿開,觸碰之下才知那是一片冰涼,無奈搖頭,他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多做停留,千夜就交給你了。滄嵐。”

最後兩個字,就好像一顆巨大的石頭壓在她的肩頭。是否能爭取到時間來解開當年的真相,需要的是兩個人一起努力。而千夜究竟準備何時進攻天界,誰也不知道。

滄嵐惶然的看著公子雪霽,開口想說話,卻意識到自己無法言語。慌亂之下指尖在杯中沾水準備在桌上寫什麽,可正欲寫的時候,手卻停在了半空。指尖的水低落在桌上,泛著冷光。

手重重的落下,她回頭看著公子雪霽,公子雪霽亦看著她。

交托和信任的眼神,懷了多少的期待。他曾不惜一切的幫助千夜,而今,卻要在千夜辛苦走了一千多年的路上阻止他,這裏麵的掙紮和無奈,又有多少人能知呢?

滄嵐凝視著眼前之人,雖然依舊是滿頭白發,但與當初在琴築所見的公子蘇相比,而今的公子雪霽其實蒼老了很多。

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她點頭。

你之無奈,我之堅持。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都隻為那個人安好,更不願三界蒙難。

仇恨能成就一個人,卻不知在成就那個人的同時,也是在毀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