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離開無琊之後徑直去了天潭,而他回魔都的消息也在隨後被送到了藍魅那裏。藍魅得知後毫不猶豫的就趕往無琊,但彼時千夜已經離開,得知千夜去了天潭之後,她也跟著去了。
紅空映襯,萬裏紅雲似被烈火焚燒過,就連那迎麵而來的風,都帶著些許炙熱之氣。
天潭位於魔殿後方數裏,並且位置是在幾座荒山之內,那荒山上遍地紅石,沒有一草一木,整個看上去就好像是被一場大火燒的幹幹淨淨。地麵上有許多大坑,有的裏麵是空的,有的又有鮮紅的液體,大坑周圍沒有水源,但裏麵的液體卻在暗自湧動,似翻滾的火焰一般。
天潭一直以來都很少有人能進去,那裏麵的溫度遠比魔界其他地方高的多,一般人跟本無法適應天潭。但卻是魔族曆來修煉的聖地,叱天獸想要恢複神力卻必須得要在那天潭裏麵才行,而且平日裏千夜回魔界修煉也大多數都是往那裏去的。
叱天獸便是在這其中最大的一個潭裏,龐大的身子並不能完全淹沒在潭水中,有一半都是露在外麵的,粗重的呼吸聲聽起來仿若雷鳴。
驀地,叱天獸似乎感應到什麽,緊閉的獸眼猛然睜開,犀利的眼神直直盯著荒山之上那道紅衣身影,挺拔如鬆的身姿傲然而立,發絲隨風亂舞,鮮紅長衫似與天地相溶。
叱天獸搖晃了一下頭,因為動靜太大,竟將潭內液體蕩起圈圈漣漪。隨後縱身躍出了天潭,穩穩落在那身影旁邊。這巨大的身子落下的瞬間,千夜明顯感覺到整座山都在搖晃。
在這裏能遠遠看見魔都,千夜很喜歡這個位置,身在魔界,遠離魔都。
“你回來了?”叱天獸低沉沙啞的聲音聽起來真的很難聽,使得千夜不得不皺了皺眉,回答也隻是淡淡嗯了聲。
隨後那叱天獸又道:“這回去天界,可有什麽收獲?”
“五天之後,長留山與大阿山要舉行婚禮,這可算收獲?”千夜負手而立,眉目淡然,卻並沒有回頭看叱天獸。
叱天獸顯然有些驚訝了,“他們在這個時候舉行婚禮,意欲何為?”
“讓你我去為他們慶賀。”
“哦?那你要去?”
“為何不去?”
“這可是陷阱,他們肯定會布下天羅地網等你我前去,你覺得勝算大麽?”叱天獸雙眼仍舊冷倏,紅瞳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嚴。
千夜微微回頭看了叱天獸一眼,不禁輕聲一笑,“怕了?”
聞言,叱天獸忽然一聲嘶吼,洪亮的聲音隻差沒將千夜耳膜震破,隻聞叱天獸怒道:“千夜,我隨天魔征戰三界,創下無數戰績,又豈會怕一個小小天界。”
“那還有什麽可問的?”千夜沉聲道:“這件事遲早都是要解決的,天界借著兩山聯姻一事來召集天界各路仙家,即便那天我們不去,他們也會趁此時機商議對抗魔界一事,與其等他們商議妥當,不如在他們之前先一步攻上大阿山。”
“你的目的,隻是大阿山?”叱天獸頗為疑惑的問著,上前兩步想要接近千夜,但還沒走出幾步,整座山都搖晃的厲害,為了不讓自己掉下去,叱天獸隻好站在原地冷眼看著千夜。等著他的回答。
這個問題千夜考慮了片刻,他的目的曾經的的確確隻是大阿山,但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連天界也不想放過了?收回放遠的目光,千夜忽的一聲冷笑,帶著幾許嘲弄和冷絕:“天界早已不能容我,我又豈能放過?這一場戰役,隻不過是從大阿山開始,從風神族開始。”
最後一句話,尤為決絕。
叱天獸知曉千夜對大阿山的仇恨,也不想多說什麽。不管從哪裏開始,隻要能攻打天界,他叱天獸都是一百個願意。等了這麽久,準備了這麽久,忍了這麽久,這一萬年的囚禁之仇,終將的報。
但忽然間,叱天獸又似想起了什麽,問著那千夜道:“我上次與你說的是,為何你沒有實行?”
務須多想,千夜已明白叱天獸所指何事。“有這個必要麽?”
“我覺得有這個必要!你若不趁此機會為魔族傳承血脈,若這一戰有所閃失,那……”
“那豈不也害了她人?”想起滄嵐,千夜終歸還是不忍心的。
叱天獸嗤笑道:“但你既然已經讓她答應與你成婚,難道不是證明你其實已經接受了這件事,千夜,雖說你與我結下血契,體內魔性應該比以往更勝,可似乎最近的你沒有最初的決心了,當初你與我聯手毀掉玄月穀的時候你不是也很快意的嗎?一個女子,不該阻止你未來的路。”
手,不自覺握緊。千夜雙眼冷冷的注視著魔都方向,叱天獸的話深深沒入耳際。就像叱天獸所言,他們已經結下血契。叱天獸本身就是魔物,借著血契的媒介他就能激發千夜體內的魔性。
察覺到叱天獸用意,千夜轉過身就準備離開,但叱天獸的話卻沒有完,“你不要忘了這一千五百年來你是如何度過的,更不要忘記你母親的死,若是你無法完成隻屬於魔界的這份偉業,就該讓下一代去完成。難道你忘了你母親是為何而進入幻境之城的嗎?”
母親?無論發生什麽事,那個人永遠是他的軟肋。千夜停下腳步背對著叱天獸,語氣仍舊冷漠,“你和我隻是合作的關係,我的事你也無權過問。”
“是嗎?”叱天獸的語氣不知不覺已經泛起殺意,“但我卻是勢在必得,為了魔界,我必須得做萬全的準備。”
“但我才是魔界尊主不是嗎,你應該做的是聽命與我,而非左右我。”冷然轉身,森寒的目光直視叱天獸雙眼,縱使叱天獸雙眼銳利帶殺,但千夜目光更是帶有十足的警告。
叱天獸眨了眨眼,思量片刻,才道:“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們來打個賭,如果你把你的意圖告訴滄嵐之後她還願意與你成婚,那麽你想怎麽做我都不再插手,反之……滄嵐更沒有留著的必要。這靈元留著也隻是禍害。”
這一句話確實激怒了千夜,手心翻轉,流光縈繞間冥痕劍已經握在手中。雖然兩者體型相差甚遠,但氣勢絲毫不輸那魔獸。就在叱天獸驚訝之際,腳上已經被冥痕劍劃出一道傷口,痛的它一聲怒吼。正欲抬腳向那千夜踢去,但眨眼間千夜人已經飛身落致了叱天獸頭頂,冥痕劍佇在叱天獸頭頂正中間的位置,好似稍不留神就會插進去。
“叱天獸,若你敢動她,我定不饒你。你同樣也不要忘了當初是誰將你從天界帶離,血契是讓你我共同對抗天界,而非控製我。你應該想的是如何在這一役中活下來,而不是如何處理後事。”
叱天獸起先還有些掙紮,但掙紮了一會兒又安靜了下來,明明頭頂上的那個人如此弱小,偏偏卻因為知道自己致命弱點而將自己降服。他本來生性暴戾,此刻能忍受這等屈辱也實屬難得。
其實神獸也好魔獸也罷,終究是獸性難馴。要想將其馴服,就必須要用狠辦法,適當的一些懲罰也是控製它們的良方。千夜心知平和相處已經無用,唯有用這種辦法來強行控製。
任由著腿上鮮血淋漓,叱天獸心中怒火中燒,對千夜也沒了客氣,卻偏偏不敢輕易動彈,隻能在語氣上不落下風:“既然如此,那我們之間也沒什麽可說的,回去繼續你的攻打計劃,五天之後你再來吧。”
頭頂上的人沒有動。
叱天獸怒聲吼道:“怎麽,還想一劍插進去?”
話未說完,紅衣身影翩然落下。千夜仍舊是背對著叱天獸的,冥痕劍在空中盤旋幾圈之後消失。微微看了叱天獸一眼,飛身而去。
叱天獸望著千夜消失的方向,獸眼微閉,追隨而去的目光充滿殺意。
同樣看著千夜離開的,還有一直隱藏在某個角落的藍魅,眼見叱天獸又回了天潭中,藍魅這才小心翼翼的離開。
千夜急速趕回魔都,在魔殿下令魔界全部將士近幾日裏勤加操練,卻並沒有傳令魔界大將前來商議,而是隻傳喚了藍魅一人,但那前去藍魅居處的侍者匯報說並沒有見到藍魅蹤影。
千夜又派人去問了巫女與妖王,二人同樣回答不曾見過藍魅,並且連藍魅平時時常出現的魔軍大營也不見蹤跡。得到這個答案的千夜逐漸有些生氣了,本來今日心情就不算好,這一連竄的事情更是莫名其妙。就在眾人都在擔心藍魅去處時,藍魅自己卻出現在了魔殿。
千夜一手撐著頭,看著那一步步邁向自己的女子,神情淡漠,也在等著藍魅做一個解釋。
藍魅上前向千夜拱手拜了一禮,但千夜沒有讓她起來,她也沒有自己起來的打算。
“方才派人去找你,你不在自己府中,又是去了哪裏?”
“魅兒一個人在魔都走了一遍。”依舊低垂著頭,藍魅沒有看坐上之人。但那個人卻走了下來在自己身邊徘徊。
“還在想著銀魂一事?”
“不。”
“那是為何?”
“少尊在意嗎?”藍魅忽然抬起頭看千夜,同時千夜也在看她。
迎上那目光,千夜眉心微斂,那目光不似平日裏的敬重和害怕,隻是失望和悲傷。對藍魅,千夜一直明白她的心思,隻是很多時候他選擇了忽略,此刻他依舊如此打算。“如果是關於滄嵐的事,魅兒也不需再問了,我自有我的打算。”
藍魅望著那身影,苦澀的笑了笑,隨後才道:“魅兒明白,所以魅兒不會問。魅兒隻想說,現在緊要關頭,少尊請……請顧及自己安危,下次有事直接讓魅兒去便可。”
千夜凝眉看著藍魅,淡淡的嗯了聲,“之所以忽然去天界也是另有它事。我今日找你來是想知道,之前銀魂手中握有與大荒其它族類聯盟的計劃,這件事你可有接手過來?”
另有它事?藍魅不知道千夜究竟作何打算,本來是想知道千夜為何要娶滄嵐的原因,但此刻才覺得,千夜根本沒打算說下去。而後的問題,她也認真回答道:“銀魂離開之後第一時間我便已經處理妥當了,隻需我們到時候通知他們,他們自會參與進來。我隻是擔心銀魂到了天界以後,會將這些事告訴瀾歌等人。”
千夜笑了笑,帶有幾分無所謂,“我倒是希望他會將這些事告訴瀾歌,敵我要分明。亦敵亦友的人最難提防。但這並不影響什麽,你將這些與你自己之前的那些分開來,之前銀魂聯接的交由妖王負責,屆時我另有打算,你且將你自己之前的那些聯絡好。待過兩日我會告訴你怎麽做。”
藍魅一臉疑惑,想了想也覺得這件事真的應該這樣。銀魂去了天界,難保不會將魔界的事告訴天界。自從銀魂離開後藍魅想的隻有如何不讓天界的人與那些族類接觸,完全沒想到即使天界不接觸,肯定也會在暗中提防。
少尊做事一向嚴格要求,不能肯定的因素,他也不會放任。
“魅兒明白了。”想清楚一切,藍魅這才回答。
千夜又道:“另外,上次公子回來可有說什麽?”
藍魅搖頭,“公子隻與……滄嵐見過麵,魅兒並未見到他。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我當時聽門外侍者說,似乎公子和滄嵐在裏麵計劃了些什麽,公子離開後,滄嵐也曾數次想要離開,卻都被門外侍者攔下了。”
也答千夜微微皺眉,顯然在沉思什麽,轉過身往坐上而去,藍魅小心翼翼的看了千夜一眼,卻見千夜已然揮手示意她下去。藍魅無奈一笑,這才退了下去。徒留千夜在那裏斂眉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