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歌?顧行歌現在在醫院裏?
“她在醫院幹什麽?”葉錦言的反應似乎慢了半拍一樣。
“我剛剛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一位自稱姓盛的先生打來的,說顧小姐是跟他在一起。”方明似乎給自己鼓勁一樣,連喘氣都沒有喘就說了一大串話出來,“說是因為意外,被一個幾乎算是瘋子的人給捅了一刀,已經送到急救室去了。”
葉錦言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坐回去的,這是什麽情況?!這個世界瘋了嗎?!
他一直知道人生的各種壓力足夠擊垮所有人,但是葉錦言看著方明告訴自己顧行歌現在躺在醫院急救室裏,甚至生死都不明的時候,感覺消息好像十分真實,盡管事實絕對不會如此!
“不可能,你的消息出錯了。”葉錦言聽著自己的聲音,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靜,這讓他自己都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方明的神情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我覺得您最好相信再向您匯報之前,我已經通過其他途徑對這個消息確認了七遍,隊長。真的是顧小姐。”
那種寒冷的感覺又回來了,漸漸淹沒了他,就好像當年出那個任務的時候一樣,直到葉錦言感覺不到任何東西,他甚至感覺手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又好像是他的靈魂附在了他人的軀體裏。
葉錦言的腦海裏咆哮著一個聲音,這不可能!自己不可能就這麽輕易地相信一個消息,況且,這還是一個根本不知道是誰的人打來的電話!
“隊長,我現在能喝口水或者是其他的什麽嗎?”方明的聲音讓葉錦言回過了神來。
葉錦言眨了眨眼睛,他都快要忘記了方明還在屋裏的事情了:“可以,當然可以,你幹的不錯,方明。今天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您不需要去敲碎什麽人的骨頭嗎,我是說,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方明可以稱得上是躍躍欲試的問道,“或者我可以把人給您帶過來,您知道我會為您這麽做的,隊長。”
這句話讓葉錦言從無邊的憤怒之中回過了神來,因為如此不顧一切的忠臣表現,感謝上帝,因為方明的這句話,葉錦言才讓理智逐漸的回過神來。
“不,什麽都別做,去找其他人然後找個地方喝幾杯吧,”葉錦言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權當放鬆一下,算我的。”
這有些不對,方明預想之中葉錦言的反應,跟實際上的反應很不一樣,這讓方明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這個高大的男人傻站在那裏,嘴都有些合不上了。似乎是搞不清葉錦言到底想讓他做什麽似的,連葉錦言都開始同情方明了,把自己的語氣放得更加柔和了起來:
“我說真的,方明,謝謝你。這件事情我搞的定。”
把整件事情從頭到尾的考慮了一遍,葉錦言的眉頭死死地皺了起來。
隻有這麽一個人,能在帝城這個地方、在他葉錦言的眼皮底下,敢對顧行歌下手。
宮飛寂……
葉錦言放在膝上的右手慢慢握成了拳頭,直到指關節發白,他原以為宮飛寂無論做了什麽,都不會像多年前的那件事一樣讓他憤怒了,可是宮飛寂千不該萬不該,把主意動到了顧行歌的身上去。
“宮飛寂……”葉錦言咬牙切齒地念出了這個名字,“算你小子有種。”
大概是因為手術時的麻醉過了,沒睡上多長時間,顧行歌就被側腹處一陣一陣地痛給弄醒了。
也不知道方修那小子的刀消毒了沒,迷迷糊糊中,顧行歌最先想出的完整的話,就是這麽一句看似不合時宜的話。
隨後也不知道怎麽了,原來專業課裏那些跟傷口感染有關係的病症和案例全部都湧了上來,還在上學的時候,期末考她都沒有記得這麽清楚。
這個時候你們冒出來幹嗎,我當時期末考的多艱難啊……
顧行歌覺得自己簡直是一把辛酸淚。
睡意和疼痛一直在做著鬥爭,但是隨著麻醉一點一點的消退,疼痛感也越來越明顯,顧行歌終於忍不下去了,睜開眼睛想要按鈴叫護士給自己拿點止痛藥來。
可她怎麽也沒想到,這一睜眼,差點沒把她給嚇出來個好歹。
先前盛洪坐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坐了個男人,今天天氣不好,所以也沒有月光能照亮,從顧行歌的角度就隻能看到一個黑乎乎的人影,而且這個人還是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就在她猶豫著是裝繼續睡還是按鈴叫人的時候,人影動了一下,伸手過來像是想要給她掖被子,顧行歌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一下就暴露了自己已經醒過來了的事實。
對方似乎也愣了一下,手也縮了回去:“你……醒了?”
這一句話一出,顧行歌終於放下了心來,這個聲音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變得沙啞了不少,但是確實是葉錦言。
“你再睡一會兒,警局還有家裏我會去通知,”葉錦言坐回了原處,又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顧行歌看,“我找醫生問了,刀口還不算深,應該是不會留疤。”
“我不在乎刀口會不會留疤,我就想知道這什麽時候能不疼。”顧行歌平躺著睡怎麽也睡不舒服,現在因為右手還掛著消炎的吊針,想翻身睡都不成,傷口又疼,也越來越煩躁,“我想咬人。”
不知道為什麽,屋裏突然一下安靜了。
顧行歌等了一會兒,發現葉錦言也沒有接她的話,嘖了一聲之後,幹脆閉上眼。
隨後一隻幹燥溫暖的手撫上了她的額頭,也蓋住了她的雙眼,顧行歌眼皮微微一動,隨後就平靜了下來。
她開始是以為,男人不過是想測測她的體溫,可誰知等了半天,還是沒有等到那隻手挪開——
不是男人身上她熟悉的清爽味道,而是一股濃烈的煙草味。
葉錦言抽的煙她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牌子,但是顧行歌卻記得那個比尋常煙草味道更淡的特殊味道。
然而這男人到底抽了多少……才讓手指上都帶上了這種味道?
顧行歌一時有點兒晃神。
“你……晚上去哪兒了?”葉錦言終於開口,聲音裏卻有些遲疑。
“跟莫無憂說的那個人見麵,結果被擺了一道。”顧行歌淡淡地說道,似乎並不想多談這個話題。
“傷口還疼不疼?”葉錦言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借著床頭的小燈打量著她蒼白的臉色。
“疼,”顧行歌因為傷口的原因,沒有注意到男人語氣裏的不對勁,她不耐煩地小幅度動了動,結果因為牽扯到了傷口,忍不住嘶了一聲,“我真想弄死他……一報還一報不是嗎?”
“都這樣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顧行歌歎了口氣:“我是認真的好嗎,被人捅了一刀我還什麽都不做,當我是聖母還是怎麽著?不過他下手還算輕的,怎麽沒一刀捅死我?”
“怎麽,你還覺得這傷不夠重?”葉錦言終於撤回了手,俯視著她問道。
可是顧行歌隻是掀起眼簾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閉目養神了:“你能不能每次都要歪曲我的意思?有這個閑時間你不如幫我要兩片止痛藥來,我還想好好睡一會兒。”
葉錦言點了點頭,確定顧行歌躺在這兒不會出什麽幺蛾子之後,便開了門出去給她找藥去了。
聽到了關門聲,顧行歌慢慢睜開了眼睛,平日裏總是閃動著光的眸子裏無悲無喜,似乎已經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能感覺出來葉錦言的緊張,可是這個緊張,卻同時也讓她察覺出來另外的東西……
顧行歌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覺得自己也是真有夠自作多情的,居然指望看到這個男人有其他的反應,果然是舒坦的日子過得太多了嗎?
這一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而且……晏盛平死了。
如果死的是唐清遠的話,顧行歌還有點兒心理準備,可是她怎麽也沒想到,先死去的居然會是晏盛平。
這算不算是生死無常呢?
人總是會變的,因為疼痛而睡不著的顧行歌淡淡地想道,無論是什麽人,無論是有怎麽樣的一條道路要走,人都是會迎來改變的。
她就這麽定定地躺著,連顧行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麽事情,最近發生的事情完全可以稱得上是雜亂無章,而顧行歌卻總覺得這些事情裏麵應該有一條線索貫穿始末,隻不過她到現在仍舊沒有找到這個線索是什麽罷了。
但是她卻有一個感覺,晏盛平的慘死僅僅就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日子裏,還會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還沒等顧行歌再想出點什麽有價值的東西,葉錦言就拿著藥回來了,顧行歌半撐起身子喝藥,順便瞥了一下時間,還不錯,淩晨四點半以前,大概總算能夠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覺了。
不知道是不是顧行歌還是有點低燒,這一宿她亂夢不斷,一會是盛洪麵無表情地站在方修旁邊,手裏拿槍指著自己,一會是葉錦言拿著把小刀,笑得一副衣冠禽獸樣,穿著一身白衣服腳不沾地地向自己飄過來。
總而言之,就是連睡覺都睡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