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氣送走了‘耿侯爺’一夥,青花繡樓的大院總算暫時安靜了下來。
迎客的營生又一度繁忙開來,進進出出青花繡樓的人,好像很快就忘記了剛剛發生在後院並不為人知的事情。也沒有人刻意去想起或者提起此等閑事來,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劉脂兒原本打算指望‘耿侯爺’能幫忙救助李秋生的希望,直到此時完全破滅。她的心一下子又像掉入太海的深淵一樣,感覺四周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無論她怎麽掙紮遊弋,也遊不出這一潭深灣。劉脂兒把自己靜靜地鎖死在了後院,一個人獨自麵對即將到來的一切。
一天很快就黑沉沉地暗了下來,轉眼之間已是萬籟俱寂。離陽鎮上的燈火已經次第亮了起來,那些沒有收起門麵的店鋪,間或還傳出了幾聲斷斷續續叫賣的吆喝聲,街角市井上偶然走過三三兩兩的夜客遊人。離陽鎮雖然比上那些繁華州府的熱鬧非凡,但也是算得上麻雀雖小五髒六腑具全的啊。
趕集圩日,街市,秀坊,畫郎,散集之地,湖光山色,一應不缺。
燈火亮如白晝的青花繡樓,在這漆黑的夜晚顯得特別突出,不時還傳出陣陣笛嘯琴鳴的歡娛聲,如天籟般飄動的仙樂縈繞在這一幕漆黑的夜空之中。
劉脂兒就是一個人獨自站在後院這樣黑暗如寂的夜空下,兩目四處環顧了一下青花繡樓整個大院一遍,又定定把目光射到了七月半夏朦朧的牽牛織女星中。心中便慢慢湧現出李秋生和董嫣芷二人的身影來,曾經的一幕幕又如流水一般掠過她的腦際。不經意間,二行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直往臉頰下流淌。
“秋生,嫣芷,你們在哪?都還好嗎?”劉脂兒不自覺的在嘴邊又輕輕叫出了他們倆個人的名字,和一翻情不自禁的喃喃細語。仿佛一首春閏長門之怨的曲兒,在無聲地訴說這一份無人知曉的深宮怨。
夜風又一次寂寞吹過,掠起院中那些還沒有凋謝盡的花朵,發出輕微的歎息之聲。
青衣小丫頭已不知道什麽時候打著一盞燈籠進來了,她默默地守在劉脂兒的背後,靜待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怯怯的說道。“姨娘,你也別這樣紮磨自己了,秋生哥和嫣芷姐姐會沒事的。”
劉脂兒默默地回頭看了青衣一眼,冷冰冰地說道。“青衣,你也別安尉姨娘了。姨娘知道,隻怕你的心呀比姨娘還更急呢。什麽秋生哥呀,嫣芷姐姐呀,我看比你的心肝都寶貝稀罕啦。”
青衣小丫頭的心思似乎被劉脂兒一眼就看穿了一樣,又古樸著聲喉說道。“可是,可是青衣就是沒有用,明明知道姨娘心裏的苦,卻幫不了姨娘一點點的忙,反而處處還要姨娘操心。姨娘,青衣真的沒用,沒用啊。。。”說著,說著,青衣的表情幾乎就變成了一腔哭像。
“哎”,劉脂兒長歎了一口氣,轉過臉來對青衣說道。“青衣,不是你沒有用,而是咱們跟本無法和那些權貴相鬥。他們呐把咱們當成這世上無足輕重的螞蟻,隨手一捏都可以抒咱們捏死一般。又怎麽會知道咱們這些平民百姓的苦啊。”
“好啦,不說這些傷心事了。”劉脂兒一彎腰抺去青衣臉上的淚水說道,轉過身又望了一望天空那兩顆牽牛織女星,突然開口說道。“青衣,你想不想去看你的秋生哥和嫣芷姐姐?姨娘明日就帶你去見她們。”
青衣小丫頭一時愣愣的說道,“姨娘,你知道秋生哥和嫣芷姐姐在哪裏?”
四周一片沉默,見劉脂兒沒有回答自己的疑問。青衣小丫頭略微遲疑了一會,剛才剛升直來的高興喜悅勁兒又如潮水一般退去,沒落了。她變得十分委倔的斷續說道。“可是,可是,姨娘,秋生哥都離開咱們快二年了,咱們上哪 兒去找他呀?”
劉脂兒這時頭也不回的答道,“青衣啊,姨娘隻問你想不想見秋生哥?你答了就是,其他的你也不必多問了。姨娘,應承你的話,一定為你辦到。”
青衣聽劉脂兒這麽冷冰冰的一說,如同斬釘截鐵一般沒有回旋的餘地,隻是機械地連連應了幾聲‘是’‘是’‘是’。其實她那裏知道劉脂兒說這話的時候,在她的心裏已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她劉脂兒要去尋找這個不知所蹤而又好壞消息頻傳飛來的李秋生。
夜色已變得深沉,但是前堂的大院內,依然時不時瀑發出有某些不協調的歡歌笑語,充盈耳際。二人沒有再說話,劉脂兒卻一轉身拉著青衣的小手就向後廂房走去。
第二天,天一亮,劉脂兒就派人早早地把大管家馬福叫到了跟前。細細向馬福交待了一翻青花繡樓的事務之後,劉脂兒才突然說明了自己的心意。在這個茫然的塵世,她要和小青衣去尋找李秋生。
過了好一會兒,馬福才反應過來。他一臉驚恐不安地望著劉脂兒百思不得其解,萬般無奈。是啊,事出突然,讓他吃驚不小。傖促之間,如五雷轟頂一般頭炸欲裂,昏昏愕愕。但是等他清醒過來時,大當家劉脂兒的決定已是到了無可挽回之際。他馬福隻有無可奈何接受的份兒,那裏還有討價還價的地步。
他一時不知所措地摸梭著自己的手宛說道,“既然大當家的都如此決定了,那我馬福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其實說什麽也沒有用,也挽留不了大當家想見李秋生這小子的一顆心。隻是天高路遠,山重水複,這一路上大當家的得萬分小心呐。稍一差錯,那可就是萬劫不覆啊!還請大當家三思而後行。”
劉脂兒盯著眼前一臉淚水汪汪的馬福,蹩倔了一會兒,又是衰憐地歎了一聲說道。“哎,馬福啊,你就別擔心了。這山高路遠,天長水隔的,我劉脂兒按圖索驥去尋找李秋生這小子不就可以了嗎?”
馬福還是極力勸道,“大當家的,這三撥人馬傳遞的消息居同小異。隻怕這其中一定有變故,依老奴看咱們還是靜待準覺的消息好。這樣一來,既省了大當家的長途奔波之苦,也可以讓青花繡樓上上下下的人員安心。”
劉脂兒又是一聲苦笑道,“馬福啊,我知道這樣難為你了。可是你知道一個做娘的女人心嗎?明明看見有賊人要拿刀架在她孩子的勃頸之上,做娘的那有不救之理。”
馬福終於沉默了,他扭頭抹了
一下臉上淌下的淚水,實在想不出更好阻止劉脂兒找人的理由。
這時,劉脂兒又緩緩補充了一句。“其實,這天下又不是亂到了沒有王法管轄的地步,我劉脂兒出去找個人,這可有什麽好擔心的。”
馬福已無話可說,又不好拂逆劉脂兒的本意,隻得訥訥地說道。“哪好吧,老奴現在就派個小廝去外間尋個懂地形和路引的人來,給大當家說說這山川地形之勢,溪水之流向。免得大當家到時候走到山重水複之地不明去向迷了路,若是如此迷失了方向,人在外麵無所助哪就萬事堪憂了。”
“嗯”,劉脂兒輕應了馬福一聲,見二人再無話可說便揮手示意馬福出去。馬福不敢再有所頂撞和忤逆劉脂兒,隻得鬱鬱轉身離去,獨把青衣小丫頭自留在了房中相伴。
等馬福一走出後廂房,青衣小丫頭就開口說道。“姨娘,你真的決定和我主仆二人一起去古蘭鎮找秋生哥了嗎?”
“哎喲,我說你這個小鬼精靈的丫頭,怎麽現在就跟當初你的秋生哥說話一個模樣了呢?老是跟姨娘的說話作對啊。”劉脂兒突然手一甩,指著青衣小丫頭的額頭說道,愛惜和憐憫同時湧上了心頭。
青衣小丫頭撇撇嘴狡詰地說道,“姨娘,我這不是為了讓自己吃個定心丸才這麽問的嗎?我這心呀比你還急著要見秋生哥呢。”
劉脂兒立即訕笑道,“哎喲,你這個小鬼丫頭居然先算計起來姨娘來了。將來真是有出息呀。”
青衣小丫頭一時又低頭羞澀的答道,“姨娘,你又取笑青衣了。”
主仆二人正在取樂之間,外間的秋月急急走進來說道。“姨娘,剛才聽馬管家說你要去古蘭鎮尋李秋生是真的嗎?這事兒啊,秋月怎麽能讓姨娘丟下咱們一院的人,獨自讓你老一人去涉這個風險呢?外間啊,姐妹們都鬧開了。”
劉脂兒又歎了一口氣,對進來的秋月說道。“這個馬福啊就是多事,姨娘明明是交侍過他的不得對外亂說。你看他這一轉眼的功夫就給我添亂了,想來必是馬福怕老娘一走之後,你們姐妹不服他的調派了吧。所以想在老娘外出之前把話向你們姐妹說清楚,免得到時管起來你們姐妹來就費神費力了。”
劉脂兒說完這一切,秋月就愕然地看著二人一眼,欲言又止。劉脂兒又看了二人一眼,順勢說道。“也罷,也罷,老娘一並把前堂的事也交待清楚好了,免得到時真讓咱們的馬大管處處為難,受製於人。你們那些姐妹兒也趁機作亂。”
秋月頓時臉紅耳赤的說道,“原來姨娘就是這麽看偏咱們這些姐妹的嗎?我秋月在這裏向姨娘說明白了,姨娘走後若是有那個姐妹敢為難馬大管家和作惡的,我秋月第一個不放過她。免得姨娘裏外用心,咱們的青花繡樓就沒有指望了。”
“秋月啊,你若能這麽想姨娘真是開心高興啊,也不枉姨娘白疼了你這一場。”劉脂兒扶著秋月的雙手說道,又伸出右手為秋月抹支渠臉上的淚珠,然後緩緩的說道。“走,都別在這裏傷離情了。咱們前堂去,把事情跟大家說個清楚。”
秋月和青衣小丫頭應了一聲是,起身跟在了劉脂兒的身後,默默地往前堂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