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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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懲前毖後

大廳當中,王夫人這一聲大囔,突讓廳中所有的人都覺得格外意外。

在侯府做得長久一點的下人都知道,王夫人很少這樣和‘耿侯爺’在大庭廣眾之下起爭執了。

但是這一次,卻讓她們一眾下人都覺得有些突兀。仿佛眼前的事態似乎讓他們都意識到,這一回可能是攤上有些辣手的事了。不然何以讓王夫人和‘耿侯爺’突然之間鬧起了這麽大的爭執,而且是這樣的互不相讓,互不妥協。

可是,驚恐中的‘沈淦兒’似乎是沒有感覺得到這一點的。她顫抖的身軀有了王夫人剛才斬釘截鐵篤定的回答,已似是吃了鐵定的定心丸一樣,再不管不問外間別人的對她看法了。

她怯怯地站起身來對王夫人施禮道,“夫人,奴卑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沈淦兒’必含草結環,相報夫人的大恩大德,努力管好戲院的事情,不待夫人分心。”說著,又連連磕了幾個響頭,才站起身來退到一邊去。

王夫人盯了眾人一眼,突然擺擺手向那一眾下人連連叨念道。“去,去,你們都下去,別站在這裏礙眼了。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再派管家支渠招呼你們得了。”

那幾個下人聽得王夫人這麽一說,趕緊道了一聲,瞬間便匆匆退了下去。

‘沈淦兒’還想再留下來多聽一聽後麵的話題,可是王夫人已然冷冷地開口了。“‘沈淦兒’,你也先退下去吧,這裏就不需要你留下來了。”

“你的事到此就算完結了,下次你得機靈小心點,別老是讓我出麵來為你當擋箭牌。現在呐,侯府的人呀都恨不得把老娘當作眼中釘一樣看待了。我再潑辣,再能幹,總得給那個‘破落戶’留幾分麵子吧。要不然呐他在外麵混也是很沒麵子的,老是讓外人指著他的脊梁罵沒有一點男人的架子,懼怕府裏的那一隻母夜叉。”

連同‘耿侯爺’和牛管家在內,‘沈淦兒’沒想到王夫人居然這麽直接的就把自己比作了府中的‘母夜叉’,而且是沒有一絲愧疚和犯難之色的。所以她明白,她已經沒有了再辯白下去的理由,隻得轉身悻悻離去。

等‘沈淦兒’一走,廳內就隻剩下他們三人了。王夫人橫掃了‘耿侯爺’一眼,又連帶牛管家也輕描了一把,才放下剛才氣勢洶洶的樣子說道。“破落戶,現在就隻剩下咱們三個人了。你還有什麽隱侮難說的話題你也一並說出來吧,咱們到底可以商量一下的。畢竟,侯府是不能敗在咱們手裏的。”

憋了那麽久,終於等到王夫人一句帶點關心和尊重自己的話,‘耿侯爺’霎時高興起來。他擼起右手摸了幾摸下頜下的一把山羊胡子,擺起他那一身神秘的模樣說道。“夫人,你總算是開竅了,關心起侯府的興衰來啦。好事,好事啊,哪我就和你說說這個中的情由吧。”

“得了吧,你個破落戶別高興得大早。老娘一給你幾分臉色你就不知自己是誰了?你呀有話就說,有屁就快點放,別在這裏唧唧歪歪的盡說些風涼話。”王夫人沒好氣地對著一臉喜色的‘耿侯爺’說道,霎時又把‘耿侯爺’這個剛升起來的勁兒狠狠的打圧了下去。

‘耿侯爺’無奈,隻得委屈的將就著說開了。“夫人,你明天總得在‘李金 兒’的麵前表個態吧,如果還是這麽護著‘沈淦兒’隻怕後麵的事情就不好辦了。”

王夫人故意盯了‘耿侯爺’一眼怒罵道。“哎喲,你個破落戶我還以為你有什麽先見之明呢?原來你還是惦 記著‘沈淦兒’那濺人的事啊。嘚,為了讓咱們的大侯爺放心地找回個麵子,明兒咱就去戲院那邊,在眾人麵前像懲性地懲罰一下沈淦兒嘍。”

“一來讓那個受了手傷的‘李金 兒’嬴得幾分麵子,二來也讓她明白在咱侯府待著沒有虧待她。三來還可以讓你這個破落戶買她個舊日交情。不過啊這就得苦了我那個忠心耿耿的‘沈淦兒’了,破落戶啊這個麵子我給足你了吧。”

耿侯爺 ’斜眼在那裏,他果真沒想到王夫人這個潑婦一開口就了結了自己的心病。當即跳起來高聲附和道 ,“嘚,夫人夠爽快,那我也無話可說了。隻要這事辦妥了,日後才有退路可走。”

王夫人不屑一顧地眯著她那一雙綠豆大小有眼睛應道,“嘚了,‘李金兒’這事就這麽定了。”說罷,忽然又扭頭對一旁肅立著的牛管家說道。“牛管家,明日你帶幾個下人和婆子支戲院那邊,就說‘沈淦兒’管教戲班無方,私設刑罰,濫對‘李金兒’用法伺候。特別是在前日朝中的‘貴客’宴席麵前拆損了侯府的顏麵,罪大深惡,不可饒赫。”

一旁待立的 牛管家頓時聽得心驚肉跳,臉色鐵青。雖知這個‘沈淦兒’平日裏仗著王夫人對她的寵愛,多有橫行作惡之事,但若是論起罪責來也是不可如此興師動眾大肆張揚的,頂多是像征性地懲罪一下子就好。不然的話開了這個頭例,以後誰還敢去接管這個戲院。

牛管家剛想試著反問一下,“夫人,你看,這,這,對‘沈淦兒’也未免大動幹戈了吧。”

可是,牛管家話沒說出嘴中,王夫人就已然駁斥了下來。“牛管家,這事叫你做你就隻管做得了,別再囉裏囉嗦。記住了,我的決定不需要你來指點。”

牛管家被噎得沒法,剛想向著一邊的‘耿侯爺’求救,那知‘耿侯爺’早已扭開一麵,慢悠悠的喝他的龍井茶去了。

三人就這樣尷尬地再呆了一陣, 才在王夫人那趾高氣揚的神態中散去。

一宿雞鳴,天就大亮了。

陽光正劇烈地照射進來,滿屋子新鮮的陽光氣味慢慢散卷開來。

戲院正廂房內,‘沈淦兒’驀然睜開迷濛的睡眼,剛想爬將起來又躺了下去,還想在床上多癩一會兒。剛合上眼,打了個怱悠的盹兒,外邊正在灑掃的婆子就匆匆闖了進來,神色慌裏慌張地向著床上的‘沈淦兒’凜道。“沈大姑娘,大事不好了。外間牛管家正帶著三個下人,在院中囔著要見你呢?現在院中的婆 子都慌了手腳了,沈大姑娘,你快起來,出去看看吧。”

‘沈淦兒’聽得那個婆子的凜報,驚得一骨碌從床上爬將起來,披了一件粉紅色的外衣,腳下單拖了一雙繡花布鞋,就隨著那個進來凜報的婆子走了出去。

二人匆匆地走到院子中央,對著就進來就相擾的牛管家三人,‘沈淦兒’剛想走上來問上話兒,還沒等話語出口。

隻聽得牛管家嘴裏一聲嘟囔,“來人人啊,把‘沈淦兒’給我拿下。”就見旁邊閃出兩個年輕的小廝來,一左一右牢牢地抓住‘沈淦兒’的手臂,快速把她押到 了牛管家的麵前。見此情景,院中的眾人一陣驚慌,都糊裏糊塗的圍聚在一起,看著眼前的熱鬧場景。

‘沈淦兒’更是驚得一頭霧水,不知所措。她一邊掙紮,一邊扯開聲喉囔道。“牛管家,我‘沈淦兒’犯了什麽事?惹得你一大早就帶人來捉我?難道你就不怕夫人知道這事嗎?”

“哈,哈!”兩聲刺耳的冷笑過後,牛管家才一邊捏著他那一小撮山羊胡子,一邊用他那陰幽的眼睛打量著眼前的‘沈淦兒’ 哎哎地冷笑道。“‘沈淦兒’,你犯了什麽事情?難道你自己還不清楚嗎?用得著我再對你說一遍嗎?”說罷,又對一邊的那個小廝道。“去,你去叫戲班的‘李金 兒’姐妹出來,我要讓她的姐妹看到‘沈淦兒’對戲子濫用私刑,丟了侯府的顏麵是什麽下場。”

還在努力 掙紮中的‘沈淦兒’,一聽牛管家說出這樣的話,立即就反問道。“牛管家,你有沒有弄錯啊?這事兒昨晚王夫人已過問過了,罪不在我而在‘李金兒’姐妹倆,你難道沒有聽清楚一夫人的話嗎?”說著,‘沈淦兒’兩手用力一掙,馬上就擺脫了那兩個小廝的控製,捏著一頭淩亂的頭發,傲慢地走到了牛管賓的麵前。

隻見‘沈淦兒’兩眼一盯,狐媚地一笑,嬌俏道。

“牛管家,我勸你最好還是乖乖的走出戲院去。免得我到夫人那裏告你一狀,將你拿下之後,別說我不停念你我同為人奴一場。”

“哈,哈”又是兩聲冷笑,牛管家聳起他那一雙幹癟深陷的尖嘴說道。“‘沈淦兒’,你別得意大早。爺今天來抓的就是你,打的也是你,盾你能把我怎麽著。”說罷,兩手一揮,一聲令下,剛那兩個年輕的小廝雙看著了上去,惡狠狠地把還在自以為有依仗的‘沈淦兒’抓了個結結實實,動也不能動一下。

當中又聽得牛管家對著一眾不明事裏的人擺手說道,“別吵,都 別吵了,聽我說。戲院帶班‘沈淦兒’,嬌惡縱橫,培植心腹;交惡異已,濫用私刑。造成戲班新人‘李金兒’當席擺演,致使‘侯府’顏麵盡失。”

霎時一驚,兩眼圓睜地怒視著此時盡數自己罪責的牛管家。剛想要爭辯什麽東西似的,牛管家又自顧自的說開了。“按侯府家法家規之例,當處‘沈淦兒’鞭笞三十,戒於懲前毖後,以敬效尤。”說著,一聲斷喝,就要喝令那兩個小廝動起刑罰來。

這時,隻聽戲院外一聲斷喝傳來,“慢著”之聲大響過後,耿侯爺’已經在一個小廝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沈淦兒’像在垂死的邊沿突然遇上了大救星一樣,眼見‘孫侯爺’走了進來,猛然撐起心中最後一絲希望叫道。“侯爺,救命。侯爺 ,救命啊!”

眾人見‘耿侯爺’突然走了進來,便紛紛閃向兩旁,讓出一條道來。‘耿侯爺’不言不語地走到‘沈淦兒’的麵前,橫眼瞄了她一眼,嗬嗬笑道。‘“‘沈淦兒’,你還好意思叫我救命?昨天大庭廣眾之下讓你戲班的‘李金兒’丟盡了侯府的顏麵,我沒有當席治你的大罪就已經不錯了。現在隻是小懲小戒一下,你就這麽心痛啦。”

“那我且問你,你對‘李金兒’濫用刑罰的時候,你有沒有良心發現說要放她一馬啊?她們姐妹衰求於你的時候,你有沒有想到誰才是這個侯府的主人啊?俗話說得好打狗還得看主人的臉孔,可你當時看了嗎?難道你不知道她們姐妹二人,是你侯爺從千裏之外的古蘭鎮迎回來的人嗎?”

“你以為仗著夫人對你的寵愛,你在戲院就可以為所欲為呐。我現在告訴你,盡管昨晚夫人答應了不再追究於你,但是夫人沒有說過今天我不能懲罰於你。還有你在戲班的那個幫凶,自己滾出來領罰吧,免得我動怒子,失手弄殘了你。”

院中所有的戲子和下人都想不到‘耿侯爺’會說出這一翻話來,一時之間隻覺得疑慮叢生,茫然無措,全都變得寂靜下來。

‘沈淦兒’知道此時已無力回天,自己今日之災必難躲過,隻得惡毒地睜著兩隻布滿了血紅了的眼睛,狠狠地盯著‘耿侯爺’怒道。“你們全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和惡魔,我恨你們。”而中間那個幫著‘沈淦兒’演了一場懲罰之戲的戲子,在‘耿侯爺’的淩利威嚇之下,已默默地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她一聲不響地走到了董嫣芷的麵前,‘哇’的一聲大哭就直接跪倒了下去,連連磕頭痛哭道。“金兒姐姐,我錯了,是我使壞,連累姐姐受累了。你就饒了我這一回吧,我再不敢聽信沈姐姐的歪主意了。”

董嫣芷立時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向‘耿侯爺’道 了一個‘萬福’,才向那個女戲子說道。“妹妹,你先起來吧。這事兒姐姐做不了主,你快去求求侯爺吧,或許還有一線轉機。” 說畢,轉過身,再不看眾人一眼,拉著春俏的手飄然離去。

‘耿侯爺’瞪眼看著眼前的一切情景,亦不再多說什麽。沉吟了片刻,突然右手向牛管家一揮,便倏然轉過身去。

牛管家會意,扭頭看了眾人一眼,再擺擺手,向那兩個小廝使了一個詭異的眼色。

院中,即時就傳來了‘沈淦兒’和那個戲子的慘叫之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