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蘿盛開的時節……
洛雯兒不禁想起一個人,那個人也曾出現在春天,出現在盛開的紫藤蘿下,出現在千羽翼的夢中,是他揮不去的依戀與悵惘。
而她亦曾誤闖了王宮中的紫香園,“褻瀆”了一掛如瀑布般的紫藤蘿,為此險些喪命,因為那是無涯國主最心愛的女人的心愛之物……
如今,莫習也遇到了一幕紫藤蘿……
怎麽會這般湊巧?接下來,莫習是不是也會遇到一個如夢如幻很美很美的女人?
“我醒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女人……”
果真……
“她生得很美,在燭光下,宛若天降的仙女。屋子很簡陋,卻因為她的存在,而熠熠生輝……”
莫習比千羽翼幸運,都登堂入室了。
“當時我受了許多傷,流了許多血,氣息奄奄,看上去就要死了。她為我請了大夫。大夫幫我拔出匕首,去除埋在傷口裏的薔薇刺時,她就在一旁看著,眼淚汪汪。我大難不死,就留在她的小屋,她每日裏幫我擦洗,裹傷,即便傷口化膿潰爛,惡臭得連我都受不了,她依然細心的照顧我,從無一句怨言。我一天天的好起來,又開始出去‘做生意’,還是會受傷,然後便習慣的跑到她這裏來。許是久病成醫,她後來竟然也能獨自為我處理傷口了。其實有時根本沒什麽危險,我卻故意弄一點傷,隻是為了看她著急,看她在燭光下如何細心而眼淚汪汪的照顧我。直到有一日,我送了她一對玉鐲,親自戴在她腕上,然後,握住她的手……”
笑:“後來的事你應該知道了吧?”
“套住她,她便是我的人了。”沒有睜開眼,唇角笑意溫軟。
“沒有父母在前,我們便拜了天地。我以為以後便這樣了,卻不想,家裏忽然找我回去。其時,我的幾個兄弟因為挨不住狼群的圍攻,亦有自相殘殺,死了,隻剩我和兄長。兄長很出色,可是我沒有想到,父親竟是把家主之位傳給了我。那一刻,我忽然變得無比富有。我有些誠惶誠恐,然而繼承了這個位子,就必須接受屬於這個位子的一切,它會讓你變得不再是自己,不再屬於自己,不管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冷笑:“他們給了我很多女人。或許在別人看來,是求之不得,可是我……”
輕笑一聲:“其實我並不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也不喜歡背負責任,在沒回來之前,我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生意和人脈,就算將來不能大富大貴,亦不會顛沛流離。而且,我有她,隻要同她在一起,我便是天下最富有的人!”
不知為什麽,洛雯兒的心裏忽的湧出一股酸澀。
“然後我就偷跑了,帶著她。可是那個位子,那些責任,就像看不見的繩索,困著你,繞著你,無論你跑到什麽地方,都會把你拖回來。”
歎息:“我回來了,帶著她。她出身貧寒,家裏並不滿意,可是她在我危在旦夕一無所有的時候出現在我身邊,在我最孤苦無助的時候陪著我。許多人說我不好,可她從來沒有嫌棄過我。所有人都在鄙視我,隻有她在對我笑。而那時,那些個嬌嬌媚媚的鶯鶯燕燕又在哪裏?”
“莫習,其實你是個很重情重義的人!”
或許,凡事不縈於心並非是輕佻,並非是放縱,而是心裏埋著一段不可碰觸的回憶,一個神聖不可侵犯的人,所以,願意用最浮華的外衣混亂了他人的目光,隻為保留心底的一份純淨。
千羽墨笑了笑:“或許吧。那時,我隻知道,誰對我好,我便對誰好。我不喜歡這個位子,便懶得管事,整日裏隻陪著她。那時,我甚至希望,他們都發現我不行,然後把我換下去,我便隻與她過快樂的日子,卻不想……”
笑意漸漸冰冷:“我始終沒有等來那一日,而她,死了……”
“死”這個字,初次被千羽墨用在了聶紫煙身上,話一出口,連他自己亦被震驚,就仿佛為那段他從不曾提及的過往,從不願承認的事實終於打上一個鮮明的結局。
一時間,萬籟俱寂。
洛雯兒很想問問那個女人究竟是怎麽死的,可是……
她抬了指,輕輕點在千羽墨的眼角。
那裏,有一點水痕。
千羽墨一笑,捉住她的手。
她沒有掙脫,因為他的指尖,此刻是一片冰冷。
指輕輕劃過她的手背,那裏有兩道長長的紅痕,是新傷初愈。
“還疼嗎?”
那日,狼人被運回別院。洛雯兒見他受了傷,已開始化膿,就要替他包紮。
可是狼人怎容她接近?
好容易用肉骨頭安撫得平靜了些,洛雯兒方將那傷口周圍的毛小心剔了一下,狼人便突然暴起,一把抓來……
幸虧千羽墨手疾眼快,一下子拉過洛雯兒,然而手背已遭了難,足足刮去一層的皮肉。
千羽墨當即便要將狼人處置掉,洛雯兒自是不肯。
事後胡綸一直嘟囔,狼人那麽危險,為什麽還要讓洛雯兒接近?
是他沒有想到嗎?
不。
其實在將狼人買下時,他便有了個大膽的打算。
狼人雖凶猛彪悍,然而若是能夠馴化,必是一大助力。
因為草原上性子最烈的馬,永遠隻忠心於敢於馴服它並且能夠馴服它的人,至死不渝。
所以他支持洛雯兒的靠近,雖然她的心裏並不是這般作想,卻不想……
洛雯兒亦是看著那兩道紅痕……當時傷得太重,皮肉翻卷,還見了骨,若不是莫習及時給她敷了藥,她真擔心這手便廢了。
然而即便是用了最好的療傷藥,現在看起來,那紅痕依然照別處少了層皮肉,青色的血管便極其的顯眼。
指尖摩挲著紅痕,將那隻手緩緩攥在掌心:“我帶你去那個小木屋瞧瞧,如何?”
怎麽,記錄那段難忘過往的愛的小屋,竟然在這裏?
千羽墨笑笑,帶著她站起身,向著遠處布滿深綠淺綠的山坳走去。
這一路,他始終沒有放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