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幢小木屋,雖然太久沒有人居住,卻無破敗之相,然而房頂生滿雜草,牆下布著青苔,與周圍的綠幾乎融為一體,若無千羽墨帶路,她根本無法發現這裏竟然還有這麽一處落腳之所。
屋外是個小小的院落,用籬笆圈起,上麵盤著牽牛花,蔓葉舒展。
“你經常回來照顧嗎?”
她環顧四周,隻覺小屋雖是隱在山中,但打掃得幹淨整潔,賞心悅目。
千羽墨笑笑,搖搖頭。
她的視線又移向屋頂的雜草……
“她喜歡一切都是自自然然的……”
千羽墨淡淡的一句化解了她心中的疑問。
她不自覺的去尋找一幕紫藤蘿……
這個時節,紫藤蘿應已凋謝,但也不至於……
“紫藤蘿在帶她回家的時候已移至宅中,由她親手安置……”
在她的目光觸及不遠處的一大片殘痕時,千羽墨的聲音恰恰飄至耳邊。
時間久遠,那片殘痕已是被雜草覆蓋,若不留心,是很難發現的。
而殘痕的另一邊,還有一幢木屋,同樣的雜草叢生,籬笆環繞,與這幢小屋如出一轍。
那裏住著什麽人?又或者,是否還有人居住?
身在幽靜之中,不免去想象當初那一對絕色男女是如何出雙入對,你儂我儂,即便是生活困頓,亦是快樂幸福,若是她那時偶然得見,怕是會以為遇到了一雙仙人吧。
她隻顧著出神,而身邊的人已放開了她的手,不知跑到哪去了。
她也不急,既是回到了這個地方,便走入了曾經的記憶,且讓他去仔細回味吧。
於是便在院子裏慢慢的走,一會摸摸籬笆上的牽牛花,一會瞧瞧草地裏忙碌的螞蟻,一會眺目四周山林……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門口。
屋裏一片靜寂,莫習應該不會在裏邊吧?不過也或許正在追今撫昔。
想到他眼角的那滴晶瑩……
她收回了手,然而她的影子正有一半斜斜的鋪在草地上,另一半則立在木屋上,皆是鍍著金燦的光。
因為太陽就要落山,鳥兒也已經回歸,正嘰嘰喳喳的交流著一天的見聞,而盛京距此處甚遠,即便騎馬,亦要行上半日,若是再不啟程,怕是就入不了城了。
終是敲了敲粗糙的門板,然而沒有聽到他的回音,莫非……
心中一急,不覺推門而入……
門吱呀呀的開了,一股陰潮撲麵而來。
她立在門內的光影中,打量屋中的一切。
一塵不染,然而即便如此,卻因為太久沒有人居住,難免有一些清冷的怪味。
而屋子實在是小,一目了然,卻是不見莫習。
他哪去了?
手撫過裂痕斑斑的桌麵……一切皆是玲瓏而小巧,斷沒有藏身之處,然而亦可見那個女子的蕙質蘭心,竟是將簡陋的擺置裝點得別有匠心。
這樣的女子,難怪會令莫習傾心以對,難以忘懷。
拾了桌上的木雕花瓶。
花紋模糊,可雖是粗糙,卻被打磨得光滑,中間正插著一支嬌豔欲滴的晚茶花。
指摩挲著花瓶,不禁想起山穀中的阿紫。
那個宮殿也有一隻木雕的花瓶,精致得簡直巧奪天工。
如今,那幻境一般的所在應該已經恢複了生機,隻不知純淨如水的阿紫,今在何處……
==========
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印在門內的光影中,高大,健壯。
黑影頭部微動,似是看向那個立在桌邊的人……
==========
“啊,什麽人?救命……”
洛雯兒正在出神,冷不防一雙手臂忽然自身後將她抱住。
有那麽一瞬,她以為是莫習。
然而看著那雙粗壯漆黑汗毛密布的胳膊,手上還攥著把斧頭,她就懵了。
“咚!”
斧頭突然從那隻手上滑落,正正砸在她的腳上。
“啊——”
她一聲慘叫,當即痛得一跳。
可是……她有這麽大力氣嗎?竟是一下子掙脫了那雙手臂,於此同時,一連串短促的“啊”急聲傳來。
回了頭……
“莫習……”嘴一張,聲音卻戛然而止。
那個襲擊她的人很高很壯,卻被莫習用一隻手製住,扭轉著胳膊,一邊拚力掙紮,一邊“啊啊”狂叫。
千羽墨手下一動,他便像個秤砣,順著門砸了出去。
千羽墨蹲下身子,不顧洛雯兒的反對,一下子扯掉她的襪套……
腳背上一片紅紫交加,最可怕的是,骨頭斷了,像是兩根幹樹枝在一層布下麵支著,煞是恐怖。
洛雯兒駭得差點叫出聲。她連忙咬緊嘴唇,淚卻掉了下來。
千羽墨的臉色分外難看,握住她的腳,指一動,便按在斷骨上。
她吃痛出聲,腳不覺往回一縮。
“別動!若是接不好還得重接,這倒是次要的,萬一……這輩子走路都成問題。若是疼,便喊出來,隻是腳千萬別動!”
她點頭,咬緊唇,但見千羽墨長指微動,索性閉了眼,偏過頭去……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急促傳來,待她看去,正見一道寒光,堪堪向莫習劈下。
來不及驚叫,來不及提醒,她已是往前一撲……
==========
“雲彩……”
千羽墨抱住她,就地滾了兩滾,敞袖一揮,那個人便一聲慘叫,橫飛了出去。
隻聽“哢嚓”一聲裂響,不僅門板被帶飛,就連門框都撞出兩大塊缺口。
“雲彩……”
千羽墨急忙扶起她,緊張的查看她有沒有被利刃傷到。
但見月牙藍的淩衣劃開了一道大口子,頓時怒了:“誰讓你撲過來的?”
然而下一刻,忽然將她抱入懷中,喉間發澀,再也說不出一句。
良久……
“不是告訴你別動了嗎?這輩子不想走路了?”
其實她也不知是怎麽了。
當時,莫習的確是背對著門口,可是依他的功夫,應是能輕鬆避開吧,隻不過當看到刀光劈下,她就不由自主的……
千羽墨看著她的怔忪,艱難的勾了唇角,聲音嘶啞:“是想讓我背著你,一輩子?”
她亦是被方才的驚險嚇到了,如今回想,方感後怕,半晌才搖搖頭:“我想自己走……”
終是笑了,重新握住她的腳:“忍著點……”
“你把我點住吧……”想了想,睇向門外:“你還是把他點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