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許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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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十八——勇毅候“爆發”了

天子既已大婚,親政一事似乎就是順理成章,虞渢早有打算摞下肩頭重擔,因而在大典十日之後,將內閣共商決定按照協議派兵,助西梁夾攻北原西廷之議案上呈之際,順便就提出了親政之事,這固然讓太後如釋重負。

旖辰當然不信那些流言蜚語,懷疑輔政王把權不放,不過親政一事未定也總免不得懸心,當輔政王、遼王主動提出,她心裏才踏實下來。

哪知天子卻並不領情,人在寶座上,翻閱著出兵西廷的奏章,眼瞼不抬,格外漫不經心:“朕雖已大婚,然到底年輕,這些年來軍政大事都由兩個叔父決策,突然之間,怕是難以肩負重任。”

如此一連幾回提請,天子始終推拒。

遼王難免心浮氣躁,終於忍不住衝虞渢抱怨:“阿兄,眼下市井議論紛擾,都說你我把權不放,功高蓋主的說法更是有如鼎沸,以致那些肖小更多讒言,我原本不信聖上會聽進挑撥,總以為隻要咱們卸權,就能證明忠心,可聖上卻有意拖延,豈非坐實流言蜚語?再兼康王一案如今還懸而不決,實在是……莫若咱們幹脆在朝上當眾諫言親政,表明態度。”

虞渢看了遼王一眼,一些話到了嘴邊,忽然卻改了主意:“也好,就依你所說罷。”

於是某日早朝,兩個參政親王就當著文武百官之麵諫請聖上親政,底下朝臣雖各懷心思,不過都不敢有異,紛紛附議。

天子卻也不再故作姿態了,眼看親政一事就要塵埃落定。

“既然眾位愛卿都認為朕足以擔負軍政大事,那麽有的事務,朕有不同見解。”虞堃眉心略挑,似笑非笑地環顧眾臣,目光最終落在已經從特例安放的坐椅裏起身而立的輔政王臉上,放在膝上的手指輕輕敲擊兩下,語氣仍然似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戲謔:“北原北廷已經被我大隆攻滅,經連年征戰,雖不至傷及根本,卻難免勞民傷財,朕以為眼下該當休養生息,不宜再興戰事出兵西廷……還有,嚴相年事已高,陳相嘛……朕另有重用,兩相之職當另交賢良,諸位以為如何?”

一時間,朝堂鴉雀無聲。

天子才答應親政,立即就要駁回內閣上諫,並將兩相撤職!

底下諸如魏氏一黨自然歡欣鼓舞,認為天子這就是表明態度,要將輔政王黨羽架空,奪回君權,他們盼望已久的機會就在眼前。

而更多的臣子也是噤若寒蟬,都看著虞渢怎麽應對。

輔政王上前一步:“陛下,臣以為不妥,大隆與西梁有同盟協定,西梁不曾負諾,如今北廷已滅,大隆理應遵守盟約,倘若言而無信便是撕毀盟約,就難免與西梁再興戰事,另外,兩相盡忠勤務,勿有錯失,聖上/將其撤職實為不該。”

竟是毫不猶豫地直接反駁君決。

原本因為天子這兩條無理之見感覺憂憤的朝臣見輔政王出麵駁斥,自然再難摁捺,一時間紛紛請言,引經據典苦口婆心地勸言天子三思,雖然以魏氏為首的黨徒也出列力爭,支持天子之見,一來他們本就勢弱,再者也的確理虧,所以完全不占上風。

天子冷笑:“所以朕才說嘛,朕還年少,見識淺短難擔重任,爾等卻堅持讓朕親政,既然親政,對於朕之決斷又這般不服!罷了,朕有自知之明,諸卿也休要爭執,假模假樣地懇請親政,一國軍務,還是由兩位叔父與眾卿商量著辦吧。”

拂袖而去,置朝臣呆怔滿堂瞪目結舌。

而當天子離座,虞渢卻也率先退朝,就像什麽也沒發生一般,對於那些或者憂心忡忡或者眉來目往者視若不見。

親政一事就這麽再度擱淺了,天子幹脆不顧朝政,成天連日,隻詔那些貴族子弟入宮,飲樂閑談。

絕大多數都是“魏黨”,如此一來,新晉恩封的勇毅候杜頌就顯得分外格格不入。

時值秋高氣爽,天子幹脆帶著諸人浩浩蕩蕩前往熱河狩獵,實際上,卻是日日沉湎音樂歌舞,這一日,幹脆與那些紈絝談論起怡紅街的當紅豔妓來。

天子眉開眼笑,睨見杜頌隻顧飲酒,幹脆點了名兒:“朕仿佛聽聞勇毅候從軍之前,也是風月常客,好像為了一個舞妓,還與魏大郎起了爭執,怎麽去了回戰場,就像轉性兒一般。”

魏大郎便是魏桂貞的長兄,這日正好在場,一聽天子這話趕忙起哄:“可不是,當年杜表弟為了那舞伎出頭,險些沒將在下胳膊打折了,也怪在下,不知那是表弟的紅顏知己,多有冒犯。”

杜頌冷冷看了魏大一眼。

當年他心懷鬱悶,再兼繼母多有苛刻,為了不至在家食飲那些殘羹冷炙,也是時常流連酒肆客棧,至於那回去妓坊鬧事,卻是聽說魏大拿那舞妓與胞妹作比,當著一幫紈絝的麵直言舞妓肖似胞妹,還當眾嘲笑胞妹無才,雖也美貌,實不比舞妓風情能舞,杜頌聽說後哪裏能忍,這才殺去怡紅街把魏大打了一頓,哪知竟傳出為了一個舞妓爭風吃醋的話題。

不過這時,在天子麵前爭論這樣的事實在幼稚,再者追根究底,也會傷及胞妹名譽。

是以杜頌隻是輕篾一笑:“那時年輕氣盛,行事是有恣意之處,下手是重了一些,我竟不知原來險些將大郎重傷,還以為是大郎謙讓。”

原來當年這事鬧開,都說魏大謙讓,否則他自幼有武師教導,也不會被隻知縱情聲色的杜頌打傷,不過是因為親戚情份不願還手罷了,魏大因而得了大度友睦之名,杜頌卻更加聲名狼藉。

卻說魏大被杜頌這麽一諷,隻覺怒火焚胸,又想到父親交待的任務,以及好友張三郎的企圖,靈機一動,隨即轉移話題:“表弟這回征戰北原有功,得封勇毅候,雖則市坊有些傳言,都道是輔政王為謝表弟當年救了長樂公主之故,才使表弟建功,我卻是不信的,正好今日,有張家三郎劍術出眾,莫如表弟與之切磋一二,也好抨擊那些流言蜚語。”

張三郎之父原本也是伯爵,因為軍製改革受到連累,不過張父生性狡猾,當初並沒與那些圖謀不軌之輩勾聯太深,隻是不願奉令調職而已,卻被輔政王奪爵,這家人對輔政王深懷怨恨,張三卻又覷覦長樂公主美貌,有魏大從中一挑撥,早將杜頌當做情敵。

這些人早不憤聲名狼藉的杜頌晉封,無不認為是輔政王在後提拔,尤其魏大,就說那時妓坊一事,他雖被杜頌揍得鼻青臉腫,卻也明白杜頌隻是有些蠻力罷了,實際上相比他的皮肉傷,杜頌傷得更重,肋骨險些被他踢斷,之所以後來傳言是他吃虧,都是姑母的功勞,魏大壓根不信杜頌在疆場立功是實,認為都是輔政王一手造成,無非是固權的手段罷了。

而張三郎出身武將之家,一手劍術十分了得,隻要這回重挫杜頌,不僅狠狠刮了輔政王一個耳光,讓聖上揚眉吐氣,又證實了杜頌功勞名不符實,利用得當,完全可以作為打擊輔政王的武器。

又說張三,雖然早懷癩蛤蟆的妄想,其實也從未想過真有希望吃到天鵝肉,卻不想天子這麽一鬧,顯然與輔政王勢如水火,於是張三更加堅定了要當癩蛤蟆的決心,他原本不將杜頌放在眼裏,被魏大提醒才想起“英雄救美”那段兒,更兼杜頌封爵,又聽說杜頌回京之後親往楚王府拜訪,在長樂公主麵前屢獻殷勤,不僅送了一隻海東青,還送了一個能馴服海東青的婢女,導致長樂公主心花怒放。

想到自己數回求見都被輔政王駁回,顯然沒被看在眼裏,張三郎實在怨憤。

他的曾祖父也是隨高祖起兵的功臣,張三又自認文才武略青年俊傑,家族如今勢弱都是因為輔政王寡義,否則他也是伯爵世子,功臣之後,自然堪當附馬都尉。

這下好了,隻要能讓聖上開懷,答應賜婚,就能把長樂公主娶回自家,今後聖上大權在握,輔政王自身難保,長樂公主為保榮華,當然要對他俯首貼耳,張三一想到高高在上的公主在自己麵前溫柔似水的情形,就覺一股躁動油然而生。

腦子一熱,張三口出狂言:“陛下,不才確有為國報效之心,奈何不得機會,實羨勇毅候能為國出征,望陛下允準在下向勇毅候討教,並,在下還有一請……若在下饒幸得勝,期陛下將長樂公主賜嫁。”

此話一出,引得在場諸紈絝群情沸騰,一時間隻注意到杜頌的火冒三丈,竟疏忽了天子眼底一掠而過的陰森。

“陛下,下臣劍若出鞘,便是生死之決。”杜頌跪地。

天子輕笑:“勇毅候莫太較真,張三郎又不是北原敵蠻,動輒生死較量大可不必。”

“下臣之劍,不為沽名釣譽而舞,隻決生死攸關方出。”杜頌抱拳堅持。

魏大忍不住冷諷:“表弟還如當年脾氣呀,為紅顏知己便置禮儀不顧。”

這話實在陰狠猖狂,不僅針對杜頌,既是點明他與長樂公主有私,更將長樂公主與舞妓作比。

隻魏大話音才落,臉上就重重挨了一下,頓時隻覺眼前金星亂舞,還沒回過神來,胸口又遭一記重拳,“卟哧”一口鮮血噴出,人就像一癱爛泥般倒在地上,沒了知覺。

現場一片死寂。

“大膽,竟敢在陛下麵前動蠻!”張三最先回過神來,對杜頌怒斥。

“陛下,魏大郎不敬公主殿下,理應重懲。”杜頌這時又再雙膝著地,仍舊抱拳。

“快請太醫。”天子說了一句,冷冷直視杜頌:“好個勇毅候,果然……堪當輔政王所擬勇毅二字。”

天子拂袖而去,不久,有宦官傳令讓諸位退下,隻留杜頌在場長跪不起。

這一跪,就是半晝一夜,直到次日清晨,杜頌被直接驅回京都。

魏大卻留在熱河,但他經過江漢一番“全力”救治後,竟然還是斷了肋骨,並且沒能駁好,估計得終生臥床了。

事情張揚開來,讓原本的暗潮洶湧更添驚濤骸浪之勢。

曉曉這段時日特別喜歡杜頌所贈的海東青,當知熱河發生的事故後,冷笑不語。

她的母上大人依然是該幹嘛幹嘛,隻不過暗中聯絡上了杜頌嫡親外家。

輔政王一掃雲淡風清的作派,這些時日以來麵色沉肅,這讓大郎、三郎不免擔憂,隻有二郎依然吊兒郎當,終於忍不住打趣他家大姐:“公主殿下,你好事近了,不過父王仿佛不太樂意呢,唉,勇毅候雖有匹夫之勇,不知能否經得住接下來的考驗。”

曉曉咬牙而去,把琨二少晾在當場,但公主殿下見過父上大人之後,輔政王的神色越加冷肅。

而在熱河,天子手持美酒,因為他覺得,很快就可以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