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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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紅妝

“朱、紫、靛、褚、素五色絲繒各一匹!”

“上等印花棉布十匹!上等織錦繡紋緞麵十匹!”

“花開富貴鑲金玉碗一套,喜鵲登枝七色琉璃盞一套!”

“等......等身落地銀色玻璃鏡一麵!”

......

立在階下的老陳頭念著手裏那疊長長的禮單,越念越是心驚,這上麵的東西並不像別人那樣一隻雞一隻鵝也單列一行,幾乎每一樣都是奇物!對就是奇物,饒是他出自相府,跟著老公爺見過的世麵也不算少了,可看到這上麵的名字再看看實物,仍是不住的頭上冒汗!這位準姑爺是把東海龍宮給搬空了麽?

那絲、綢、緞麵之類的也就罷了,雖然難得可在這江南富庶之地,也不是什麽見不著的好貨色。照理說那玉碗也無甚出奇處吧,可那是隱隱透著光的軟玉,上麵還有活靈活現的構圖,精巧之處讓人稱奇,如果這也算了的話,那麵照得人紛毫畢現的大鏡子就讓他不知道用什麽詞來形容了,這隻怕是傳說中的照妖鏡吧!他隻瞅了一眼就再也不敢多看。

每抬來一樣,唱名之後都要向圍觀的百姓和府中眾人展示一番,然後再吹吹打打地抬入府中庫內,老陳頭看著那麵鏡子被四個健仆抬著巍顫顫地向後院走去,心都跟著起起伏伏,生怕他們一個不小心就給摔了,現在還未到午時,太陽斜射下來,被那鏡子反射得金光四射,平添了幾分神秘之處。

剛開始還議論紛紛的圍觀群眾們這時候全都不由自主地收住了嘴,原本還覺得相府千金不知道被哪個小子有福氣娶了去,現在看看出手如此闊綽,隻怕這位郎君的來頭也是不小,一時間都轉了口,紛紛稱此乃“天作之合”。

對這些事並不清楚的葉夢鼎正坐在堂中打量著這個聞名已久的年青人,不得不說此子給他的第一印象相當不錯,沉穩有度不卑不亢,完全沒有一個後輩見自己這個位極人臣的老前輩的那種畏畏縮縮,反而有種分庭抗禮的感覺,讓他一下子就來了興致。

他與胡三省是一早登的門,當時自己還在熟睡中,他們硬是在前廳等了一個多時辰也沒有讓人去叫醒自己,據侍候他們的家仆回報,兩人在那裏談笑風聲,毫不拘束,這也就罷了,而此人帶來的聘禮卻讓他目瞪口呆。

並不是說他對著那些東西吃驚,而是這數量太誇張了!據村中百姓來報,吹吹打打抬著禮物的隊伍一眼看不到頭,每一抬上麵都紮著耀眼的紅綢帶,這一奇景已經驚動了寧海縣城,當地父母親自帶著衙役前來維持秩序,以防有歹人作祟。

陪同他前來的胡三省心裏對此也其實頗為不解,葉府並非尋常人家,根本不會為錢帛所打動,葉夢鼎在與他商議時也從未提過這方麵的要求。隻是,他素來知道劉禹做事從來不會毫無目地,此舉倒底是何意,既然他不說,胡三省也就不問,任他所為罷了,隻是這麽一來,村裏所有的勞力都被他們雇傭來了,才勉強湊出了送禮的隊伍。

“你這廝,老夫又不是賣女,弄這許多勞什物是何道理?”其實葉夢鼎並沒有聽清那上麵都是何物,可念了這麽長時間還沒完讓他們堂上的這些人也無法愉快地聊天,總算也反應過來了,不管上麵是些什麽,都肯定價值不菲,而他並不看重這些。

劉禹端起茶盞遙遙一敬,這事是早就籌劃好的,這些東西加起來也沒到一部水果的價,真讓他幾塊錢把人娶回家,總覺得哪哪不對,於是就變成了這樣子。不過他也沒想到雜七雜八的擺出來會有這麽多,光是請人手都花費了他不少,這還是胡三省的麵子大,不然上哪找那麽多人手。

“回少保,小子抖膽,蓋因家中上無翁姑下無兄弟,隻恐微寒之身怠慢了令愛,故此顯得鄭重了些,卻未想引得旁人紛傳,汗顏無地。”他作出一個惶恐的表情說道,麵上卻沒有絲毫的得意之色,這讓葉夢鼎又高看了一眼。

他其實不是一個很挑門第的人,不然就不會將五娘許給了當時還是個大軍頭的張世傑,連武人他都不在乎,又怎麽會看不上一個寒門書生呢?而更深一層的原因恐怕是一個區區庶女的婚配也當不得他多操心吧,現在看到夫家如此重視,其實多少也是欣慰有加的。

至於孤寡之身麽,他能理解這個年青人的張揚,想必在族中也受過不少白眼,現在是一朝成名天下聞,還能如此淡定自恃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聯想到他的履曆,故鄉常州曾陷於敵手,難保沒有發生過不為人知的慘事,隱隱又生了一分憐意。

“所謂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愛。”葉府中沒有正經主母,地位最高的正是生了二公子的那位如夫人,同時也是璟娘的生母,要說這府裏對這親事最著緊的,非她莫屬,就連璟娘自己可能都不如,可按家規她連上堂見個禮都不行,隻能悄悄地在堂後從屏風的一側暗自打量。

瞧著遠處那個對著自家夫君仍是鎮定自若的身影,聽著堂外傳來的一陣又陣的驚呼,她是打心眼裏高興。這陣仗說明人家對自己女兒的看重,反而她現在擔擾的是,老公爺將璟娘放出府,倒底要何時才能回來?若是誤了期,她不敢想像那後果。

這件事在府中被嚴格封鎖了消息,就連二公子葉應有也被禁足後院,對外隻是說讓璟娘一心待嫁,不但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就連姊妹間也不允許再走動,可這事瞞得過旁人,又怎麽可能瞞得了她這個葉府實際上的內宅主人。

“這死妮子,也太過任性大膽了!”偏偏為了保密,她現在什麽也做不得,除了在心裏為默默璟娘祈福,自家夫君的決定她不敢置喙,隻能是埋怨女兒兩句,可這又有什麽用呢,誰也想不到,治家甚嚴的葉夢鼎會同意看上去如此荒謬的想法。

此時,被生母念叨著的葉璟娘所乘的那艘大舟正從運河經梁湖堰轉入曹娥江,沿江而下是嵊縣、新昌縣,那裏離著自己的家已經不算遠了,不知怎的,離家越近她的心就越是不安,就連難得一見的江上美景也無法再吸引她的目光。

這一次京師之行,說不上是好是壞,要說好,自己所求之事幾乎都辦成了,還意外地入了太皇太後的眼,要說不好?她也說不上是為什麽,親眼所見的那個人似乎要比想像中更好一些,可自己這心怎麽就是平靜不下來呢。

難道是自己太過貪念了?璟娘這幾日不住地在心裏做著批評和自我批評,她幾乎找了一個人人稱羨的郎君,據長兄所說,那人家中連翁婆都沒有,一過去就是一府當家主母,一切簡直完美得不可思議。

可正是因為如此,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倒底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小女孩,真到了這種悠關已身的大事便開始患得患失起來,一轉眼瞅見了放在一旁的那個盒子,這是那人送自己的第一件事物,對她而言有著不一樣的意義,就算是大了些、重了些又如何?她輕輕地撫著上麵的金屬光澤,思緒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老都管,後麵有條船從蕭山縣城就開始吊在咱們後麵,一路這麽久了,要說同行也太過巧了些吧。”船尾的後甲板上,負責押運的府中教習暗暗指著遠處說道,老管家抬起手擋住陽光,使勁看了看,確實有幾艘船跟在後麵,可他也不知道哪隻跟了多久,什麽時候跟上的。

這位教習原是禁軍出身,跟隨自家相公有些年頭了,對於他的判斷老管家自是毫不懷疑,現在船上最重要的人就是那位“二公子”,可他知道一旦出事,後果會更嚴重,因為他是為數不多知道底細的人!

“這可如何是好,你有甚主意?”老管家不敢去想,除了人,船上確實有些財物,那是府上大郎托運回家的節禮,而且在京師中他們還用公中采購了些金銀等器物作婚嫁之用,這是失了風?被人給盯上了。

“要某說,最好連夜趕路,這段江水太險,沿途又沒有啥依靠處,某心裏有些不托底。”教習的意思很明顯,如果那些是賊人,很可能會趁夜泊的時候下手,老管家看著沿岸嶙峋的風岩石壁,心下不由得打了一顫,當下就依了他的話。

不多時,隨著老管家和那教習的幾聲呼喝,大舟上的人手都被喚了起來,拉帆的拉帆、拽繩的拽繩,船身猛然一動,開始張帆加速起來。突如其來的震動讓倉中的璟娘一時沒有握住,手裏的那塊表“唰”得滑落下去,砸在了硬木倉板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頭兒,他們好像加速了,咱們要不要追上去。”透過望遠鏡,船頭做漁人打扮的軍士很清晰地看到了那邊的動作,聽到他的話,一個戴著竹笠的漢子皺著眉頭張望了一番,他的目光並沒有看向前方,而是注意到了不遠處的兩條小船。

那教習說得不錯,他們一行六人確實是從蕭山縣城就跟上了,主要是為了護送葉家的這一行人,其次也有訓練的意思,選的都是水性出眾的弟兄,為了不至於太顯眼,隻派出了這麽一個夥,這主意不是劉禹出的,而是出於楊行潛的授意,連劉禹也並不知道。

原本以為不過就是跟著走上一趟,可自從運河轉向以來,他發現自己多了些同行,這條江也算是紹興府的主要運輸線,江上船來船往的並不出奇,可他還是敏銳地發現了一些端倪,有些人似乎和自己的目地是一樣的。

“不急,先就這麽跟著。”他沉聲說道,自己這點人手,真遇上了事情也難以善了,行前楊先生交待過了,那是太守未來的親家大舅子一行,出不得半點紕漏,他現在要確定的是自己的感覺倒底對不對。

沒等他多想,突然,他發現一直懷疑的那兩艘小船超過了自己,一把搶過望遠鏡,從後麵看過去,船上的人短小精悍,操作熟練,配合默契,絕不是一般的行商之類。這一刻他的呼吸似乎都停滯了下來,沒有時間了,他必須要立刻做出決斷。